不知是哪家的水管破了，巷子裡積起了一灘味道沖鼻的積水，盡管小心避讓，陳憑低頭找鑰匙時還是發現鞋邊粘上了黑泥，他在一旁沒剩幾根的雜草上蹭了蹭。

家裡的鐵門都快全是鏽了，壞處是一推就發出刺耳的聲音，好處是小偷從來不會關顧。木桌上的鬧鐘指在九點，他把書包往凳子上一甩，躺倒在角落的小床上。

“昨晚去哪了？”

陳岸從裡屋走出來，陳憑鯉魚打挺似的坐直，“哥，你在家啊，還沒去醫院？”

“你忘了今天周六。我昨晚跟媽媽說你昨晚去同學家了。”

陳岸走進廚房把熱騰騰的包子拿了出來，他的手背上密密麻麻全是針孔，白皙的皮膚布滿青紫色的印記，袖子撸上去能看到更多。

陳憑面不改色的接過包子，“差不多吧，昨夜人多我幫槍哥看店了，多給了我一百呢。”

“别把學習落下，以你現在的成績還不夠升本校高中部，你争取下學期分到個好的班，老師教的好的話你也能輕松點。”

陳憑幾口吞了個包子，“我盡量。”

“别盡量，我知道你能行”，陳岸揉了揉弟弟的腦袋，他長得好看但因為常年的病痛，嘴唇沒有一點血色，笑起來跟含着黃連似的。

陳憑吃飽了，“剛剛回來的時候有人找你。”

“什麼人？”

是個小娘娘腔。

巷子口那家養了一隻沒有拴起來的大黑狗，每次都會跟着他走到家門口再走回去。黑狗瘦的要死，他偶爾會買點小面包什麼的扔給它，當然，僅限于他兜裡有一兩個硬币的時候。

今早回來時，那隻黑狗把一個人堵在牆角使勁叫喚，尾巴搖的快起飛了。他困得要死不想管，可那人叫了一聲。

“喂！”

陳憑視若不見。

“喂！”

陳憑：“......”

那人見陳憑不理他，急了，“我怕狗！”

陳憑翻了個白眼，都不是什麼有禮貌的人，大家誰都别看誰就當沒這回事就行了呗，怕狗跟他說幹嘛，他能治怕狗病？

不過聲音還怪好聽的，陳憑有些好奇的掀起眼看過去。

他眼睛一隻内雙一隻單，身高比同齡人高出一大截，肩寬腿長，有些雜亂硬挺的黑發遮住英氣的眉毛，平時半眯着眼沒精神，睜開就有點兇神惡煞，不像好人，帶上黑手套腰上别點武器都不違和，甚至會讓人覺得這才對味。

沒禮貌的小孩穿着白襯衫黑褲子，臉藏進牆角的黑影裡，他懶得再擡起一點點弧度去看臉，視線隻到小孩的下巴。

本來沒什麼特别的，可名牌鞋子和印着logo的書包都暴露了他不屬于這裡。

陳憑愛錢，但特别讨厭有錢人，陳岸前段時間給有錢人補習，無緣無故還被罵了一頓還被炒了鱿魚。

有錢人都是傻逼，他沒讓狗多咬這小朋友一口就算好的了，還想他幫忙，簡直做夢。

“狗會不會咬我？”小孩在他踏出一步時又說：“幫幫我，我給你錢！”

有錢不要王八蛋，陳憑下一秒就從書包側面掏出根火腿腸，嘴裡‘啧啧’着把狗引到一邊。他沖小孩伸出手準備要兩百塊錢，擡起頭，眼睛忍不住微微睜大，瞳孔收縮了一下。

小孩有一雙漂亮的眼睛，半長的頭發軟軟的搭在額前，蓋住一半的眉毛，瞳孔顔色偏淺，是深褐色的，鼻梁挺拔形狀完美，飽滿的唇珠淺粉的薄唇，尖尖的下巴再配上流暢柔和的面部輪廓......跟電視上的小明星似的，不，比明星還好看。

他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看的女......咦，脖子上怎麼還鼓鼓的會動？！

小孩沒有注意到幫助他的人漸漸詭異的目光，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擦了把額頭的冷汗，道謝還沒說出口就被陳憑的話堵了回去。

“你男的女的？”

小孩長得精緻，看上去十三四歲，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皮膚又白又嫩，除了喉結和白襯衫下扁平的胸脯，以及偏低沉的聲音，哪哪都像個女生。

小孩不悅地皺起了眉，對上陳憑求知的大小眼，不情不願地說：“男的。”

陳憑挑了挑眉，“太可惜了，你生錯性别了。喂，我給你趕走狗，兩百不過分吧。”

小孩拿出三百扔在陳憑腳邊，陳憑吹了聲口哨，蹲下去撿了起來，“生氣了這是？”

小孩默不作聲的打量他，眼睛裡流露出不滿，即使注意到對方的視線一直變态的掃過自己的胸口，他還是問：“你住在這裡？”

“你猜。”

“......你知道陳岸住在哪裡嗎？”

“找他做什麼？”

小孩立刻問：“你認識他？”

陳憑眯起眼睛，甩了甩手裡的三張紅票子，“小矮子，我認識也不告訴你，趕緊走。”

他裝起兇來還是挺有威懾力，至少小孩沒吱聲的看着他進了屋。

小孩其實不矮，在同齡人裡處于平均水平，可對方比他高了一個頭就把他和矮子對号入座了。

回憶結束，陳憑撿着重要的說：“一個長得好看的男的，有錢，比我小點兒。”

陳岸的交際圈集中在醫院和學校，最多延伸到補習的學生，關系好的就那麼幾個，沒有長的像女生的。

“不認識。你在家好好學習，我約了兩家面試家教，這裡有四十塊錢你拿去買點吃的，晚飯自己解決，還有，把頭發剪了。”

“我有錢。”

“可你不會花在自己身上，我隻能給你這麼多，其他的我還要用呢”，陳岸數出四十塊錢遞給他，“快點睡覺，眼睛都腫成雙眼皮了。”

“哦。你去吧，碗筷我等會兒起來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