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麼在寒夜裡僵持了一分鐘。
“……我不會送你回去的。”良久,蘭掩僵着臉,向粘着不走的程逸舟重申了自己的堅持。
他是心軟,但不是傻子。
利用他的善心對他進行羞辱踐踏的伎倆,蘭掩已經上過一次當了,那一次慘重的代價蹉跎了自己整整七年,他不會再被騙了。
程逸舟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抽出一隻手往自己的口袋裡摸去,“我不騙你,我把鑰匙交給你……你把我送到公寓樓下再把鑰匙給我,我絕不……”
話音未落,程逸舟睜開了雙眼,将自己全身上下的口袋都摸索了一遍,“等等!”
蘭掩扭頭看他。
程逸舟為難,“我的鑰匙不見了。”
蘭掩可不吃他這套,偌大的A城,程逸舟平時落腳的公寓進不去,程家那麼大幢别墅可不是擺設,打個電話就能叫人來将這大少爺接回去的事,怎麼着也輪不到他一個平凡的omega幫忙。
蘭掩坐直身子,稍微離他遠了一些,“程先生,你打電話給你家司機吧!你哥哥再怎麼氣你,也不會叫你流落街頭的。”
程逸舟抿着嘴将自己的手機交到了蘭掩手裡,眼神依舊不算清醒,“好像沒電了。”
蘭掩瞪大了雙眼,接過程逸舟的手機摁了好幾下,居然真的沒有一格電。
這個地方不繁華,這個點周邊的店鋪早早關上了門,蘭掩沒帶充電寶,也就是說,此情此景下,除非程逸舟自己說出司機的電話,否則确實沒有人能來接走他。
不,或許也有。
蘭掩放下手中不屬于自己的手機。
周錦和程逸舟是自幼一起長大的好兄弟,蘭掩可以聯系周錦,讓周錦想辦法把程逸舟接走。
可是……
說實話,雖然周錦身邊的這些alpha都不算好人,但蘭掩甯願獨自面對程逸舟,也不想再與周錦産生一絲一毫的聯系。
兩人的呼吸在空無一人的街道清晰可聞。
不知道過了多久,蘭掩妥協般的垂下了頭顱。
“程逸舟,我送你去附近的星級酒店吧!”
面對蘭掩不再客氣的直呼其名,程逸舟沒有生氣,懶洋洋地又倒在了他的身上,“好像沒帶身份證件呢?”
“……我可以用我的證件開一間房,但是你要把錢還我。”
“不了,”程逸舟趁着蘭掩看不見,直勾勾地盯着蘭掩被高領毛衣擋住的後頸看,“你帶我去你家吧!睡沙發,睡地闆,都可以……把我鎖起來都行。我現在隻想趕緊找個地方睡一覺……喝酒頭暈。”
蘭掩感受着身後的熱氣,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今晚自己不帶走程逸舟是不可能的事。
寒冷空曠的街道上,昏暗的路燈隻比烏雲背後的月光亮那麼一點,半響都沒有車輛行人的經過,如果發生什麼意外,低等omega不可能是高等alpha的對手。
蘭掩好後悔,不受控制地埋怨起了十分鐘前多管閑事的自己。
果然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七年過去,自以為變得聰明了,其實還是那麼的愚笨可笑。
明明知道對方心懷不軌,偏偏還是心存僥幸的停下腳步。
這一次等待自己的又會是什麼?
是被關在廁所隔間淩辱,還是被壓在昏暗的儲物間裡鞭撻?
或者是像低賤的野狗一樣趴在地上被人呼來喝去,再在需要被炫耀的時候,穿上最名貴的衣服在陌生人面前打招呼……
周遭的聲音像被風沙侵蝕殆盡的老照片的色彩,蘭掩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雙目無神地盯着道路的盡頭,抓着車頭的雙手不自覺地用力,最後甚至克制不住地發起抖來。
“小蘭掩?小蘭掩?”
程逸舟察覺出他的不對勁,抱着他的腰肢讓人靠在自己的懷中,左手捧住他的臉,焦急地打量他的神色,“蘭掩!蘭掩!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蘭掩額角不知何時冒出的冷汗氤濕了他的碎發,面色慘白,以往紅潤的唇瓣此刻也顔色盡失,琥珀色的雙瞳無法聚焦,程逸舟在其中隻能看到自己慌張的倒影。
“蘭掩?”程逸舟的聲音也忍不住顫抖起來,他去摸蘭掩身上的手機,自己今晚什麼都是裝的,但唯有手機沒電不是,如今四下無人,連呼救都做不到,隻能去找蘭掩的手機找人急救。
慌亂之中,天際又飄起了小雪。
雪花落下的時候,似乎浮起了一縷清冽的花香,但在場的二人都沒注意。
就在程逸舟準備抱起蘭掩,酒駕送人去醫院時,蘭掩的雙眸漸漸凝聚了些許微光。
“周……程……程少爺……”滾燙的淚珠砸在程逸舟的手掌,幾乎是半躺在alpha身上的蘭掩望着眼前模糊的人影,雙手無意識地緊緊抓住在自己僵硬的身體上遊走的手,不甚清醒地呢喃,“不要玩我……不要玩我……我……不是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