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前川又坐了會兒就走了,沈從等到日落的點出門看了看,天空還是很幹淨,萬裡無雲。正好沈父打了電話過來,沈從幹脆直接回了家。
沈從到家的時候沈松節正把最後一道菜端上餐桌,看到沈從,沈松節擦了下手,又收拾了一下桌上菜的擺放。
“回來了,先坐會兒,你媽公司突然有事,要晚一點回來。”
“嗯。”沈從坐到了沙發上。
大廳裡正放着電視,是一部家庭倫理劇,正演到狗血飙天的部分,十幾份親子鑒定書擺在桌子上。要是換成齊阿姨,肯定已經看得目不轉睛如入無人之境了,但沈松節不會,甚至他就不可能看這種電視劇,估計就是打開聽聽聲。
等了幾分鐘,見陳岚還沒回來,沈松節發信息關心了一下,等得到陳岚的回複後,他才說:“你媽大概還有半個小時才回來,我先進去看報告,你坐這看電視還是跟我一起?”
“我看電視。”沈從目不斜視。
沈松節看了他好一會兒,最後還是點了下頭:“行吧,你媽回來了喊我,吃的零食這些都還在老位置,你餓了先拿着吃點,我和你媽昨天才給你補上的。”
“好。”
沈從擡眼看去時,沈松節已經走進書房,背影裡透着毫不掩飾的歡快輕松,是熟悉的狀态,他平淡收回視線。
等陳岚到家時,鐘上的時針已經走了一圈。
“媽。”沈從喊了一聲。
聽到聲音,陳岚緊皺的眉一松,臉上展開笑:“回來啦,你爸呢?菜應該冷了吧,我先去熱熱。”
說着,陳岚把高跟鞋一脫,卻沒進廚房,反而步履匆匆地走進了卧室。
這是換衣服去了。
這是陳岚一直以來的習慣,回家之後不管多累,都要先把箍人的職業裝換掉,實在受不了的時候還要先洗個澡護個膚,但陳岚向來是雷厲風行的作風,這麼一□□下來也就最多半小時。
沈從在沙發上又坐了半個小時,卧室裡沒傳來什麼動靜,但應該快弄完了。
果然,下一秒,卧室門就被打開,已經把睡衣換上的陳岚邊走路邊綁頭發:“去叫你爸吧。”
“爸,吃飯了。”沈從站在門口,看着裡面正癡迷于手上紙張的沈松節。
沈松節翻過一頁紙,沒回他。
他爸是考古學專業的教授,對考古的癡迷完全夠得上“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這句話的。也正因為這個态度,沈松節在考古界的造詣很高,特别是在文物修複這方面。
以前身體允許的時候他就經常帶隊外出,風吹無阻,日曬無謂,一走幾年見不到,不走也整天跑館裡整天見不到。後來身體不允許了,沈松節閑不下來,就在大學裡當了教授,不過就算這樣他也不忘投身文物修複,幾年勤勤懇懇下來,不止是國家,一些私人收藏也會拿來給沈松節修修,掌掌眼。
有事可做,而且還是自己喜歡的事,這可給沈松節高興壞了,沒事就往書房裡窩,吃飯都叫不出來,上廁所也一憋再憋三憋到膀胱爆炸才肯移步。
沈從又敲了下門,聲音大了些:“爸,吃飯了。”
這回沈松節聽到了,他扶了下眼鏡:“啊,你先去,我馬上來。”
說完,沈松節極其寶貝地把紙張收拾好,手在上面撫了又撫,才把他放回到藏品專用櫃上。
同樣的藏品專用櫃在書房裡有四五個,密密麻麻的封閉格子裡擺滿了沈松節的寶貝,專用櫃旁邊,挂了一副大大的字畫,畫得是什麼沈從一直沒看懂過,聽沈松節說是他有感而發,興之所至,自己拿墨看似随便實則暗藏玄機地描了幾筆,其中意蘊隻有作者一人可欣賞之。作者本人還在旁邊專門題了兩個大字:從容。
活絡靈動,飄逸潇灑,筆峰之間的勾起斜放間拖泥帶水,不了不當如鼻涕蟲作舞。
沈從一直不明白,他爸這樣一個标準的文人怎麼會寫不好毛筆字?
他不是沒看沈松節仔細練過,結果練着練着沈松節就開始耐心不足放飛自我了,隻留下一句極其主觀的學後總結:規規矩矩太過死闆無趣,沒有靈氣,他不喜歡。
“我不喜歡,這款的設計規規矩矩,太普通沒亮點,它是怎麼吸引到這麼多客戶的?還個個五星。”說這話時陳岚正在重新擺菜。
“那你看這個?”沈松節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邊,把手機往前一杵。
“這個更不好看。”
“怎麼會呢?我挑了好久的,你看這色彩,多有個性,這紅黃搭配,多特别。”沈松節的眼睛定在上面,滿眼都是滿意,看沈從端着碗過來,他把手機一翻,正面對着沈從,“你看,這顔色是不是很好看,你媽審美怎麼也降級了。”
沈從往手機上瞥了眼,手機上是一張襯衫的照片,款式有些老了,底色是大片的大地黃,袖子和衣尾是磚紅色,抛開長得太醜不說,确實很有個性。
“過于特别了,實在喜歡可以買來自己在家穿穿。”
話說得很委婉,但做了幾十年的父子,沈松節怎麼可能聽不出來,這是在說衣服醜,穿出去就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