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桃捂着發紅的額頭站起來,笑也不是哭也不是,鼻尖和臉都發紅,“好,好大人。”
林與聞笑了一下,“你盡可以點自己喜歡吃的。”
這是林與聞最大方的一次。
……
教坊不同意從他們樓裡出殡,林與聞就讓六具棺木直接從官府被擡出去,棺木後邊跟着自發前來的女子,她們皆着素麻,為棺材裡的人,也為自己。
林與聞換了便衣混在送葬的隊伍裡,他才發現原來程悅也在這隊伍其中。
“大人?”程悅看見林與聞可比林與聞看見程悅的驚訝要多一倍。
“你怎麼會來?”林與聞問。
程悅歎口氣,“物傷其類,這個案子從一開始就讓我很難過,大人呢?”
“物傷其類。”林與聞吸了口氣。
隊伍行至近郊,停了下來,這個位置有點尴尬,遠處無山無水,景緻隻有一片荒土。
紅桃跟林與聞說,鑒于她們這樣的身份,與她們賣墓地的人把價格提高了三倍。
但也隻能認了,連她們自己都覺得和這些本分正經的人埋在一起是一種奢侈。
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凄厲。
一群女子跪倒成一片,她們有的正值妙齡,有的已經半老,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們的命運似乎都連在一起。
林與聞覺得臉上有點涼,他摸了一下臉,再擡起頭,片片雪花落下來,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為了這些命苦的女子。
林與聞作為少有的賓客,走到墓前,墓碑上的名字是紅桃請他寫的,他沒理由拒絕。
他的字本就舒展,當年在舉子裡也是出了名的,林與聞掬了一把紙錢,灑在半空,心裡莫名敞亮,“下一世,定要活得恣意放縱啊。”
……
林與聞坐在桌子前,期待得直搓手,直到袁宇和陳嵩把老大的銅鍋擺上桌子,“這樣才對味啊!”
袁宇這次不隻是帶了羊肉,還讓他娘寄了北京特有的銅鍋,全是為了哄林與聞開心。
林與聞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一心陶醉在美食的誘惑裡。
這下雪天吃涮羊肉,真是再不能有的人間美事,他在麻醬裡加了好大一勺辣油,兌着香菜使勁攪了一下,“快快,下羊肉。”
“好嘞!”陳嵩端起盤子,直接全送進鍋裡,鍋裡冒的熱氣糊了他一臉。
李小姐是南方人,第一次這麼吃火鍋,直扒拉林與聞的手,“你别全吃完了,我也要吃呢。”
她的小丫頭聽了這個話趕緊把嘴裡的咽下去,“小姐,我給你盛!”
程悅不愧是做仵作的,下手又快又靈,很快就把自己的盤子裝滿,慢慢享用。
林與聞咂咂嘴,“季卿,我聽說京城裡都傳我寫的那兩句挽聯精妙是不是?”
袁宇聽到他提這個事,手上的動作一停,瞪了他一眼,“你真當什麼好事啊?”
“诶?”
大家都看向袁宇,袁宇隻好歎了口氣,“本想等你吃完再說的。”
“說吧,”林與聞大概猜到了點,“又是禦史台那一幫?”
“嗯,他們說你和娼妓攪在一起,有損士人形象,要陛下嚴懲你呢。”
“呵。”林與聞不屑。
“而且這次閣老沒幫你說話。”
林與聞立刻正襟危坐起來,“那你還聽說什麼了?”
袁宇的人脈自然要比林與聞的更廣些,“說要你待勘……”
“哈,他們怎麼能這麼對大人,”陳嵩第一個先不樂意了,“什麼是待勘啊!”
林與聞瞪一眼他,“就是讓我先停下手裡的事,等朝廷裡來人查我。”
“嗯,”袁宇故意賣關子,“但這又有一個好消息了。”
林與聞眼睛一亮,“怎麼?”
“你猜聖上派了誰來?”
林與聞心想這時候還猜什麼猜啊,恨不得拿筷子去打人。
“玉公公。”袁宇也怕他真的打自己,趕緊說出來。
“玉公公?”林與聞整個人都定住了,他緩了好一會,笑容突然爬上了臉,看起來還有點呆呆的,“真是玉公公啊?”
袁宇就知道提到玉公公林與聞就會這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真是玉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