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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小棚子裡隻有一張床,棚頂上挂着個蠟燭,勉勉強強能有點亮。
林與聞還沒說話,大姐就直接坐在床上了,手撫了下床單上一塊污迹,想要遮住什麼似的。
看她要解腰帶,林與聞趕緊攔着,“那個,别。”
大姐看林與聞,神情竟有點嬌憨,“咋的,你喜歡穿着衣服整?”
“啊……”林與聞咽了下口水,“咱們能不整嗎? ”
大姐愣了一下,垂眼,“你嫌棄我歲數大啊,行,我給你換一個人來。”
“不是不是,您誤解我了,”林與聞手忙腳亂地在懷裡一陣亂掏,終于把自己的官印找了出來,往大姐面前一伸,“我,我是……您看,”他把官印上蒙着的青色布匹解開,不确定地問,“你認識這個吧?”
大姐眼睛看着他,小心翼翼用手把印章的背面朝向自己,“公門的人?”
林與聞松口氣,“對!”
大姐張着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喘了幾口氣才好像平複好情緒,“李婆子跟我說她認識公門的人,沒想到是真的!”
“李婆子!”
找對人了!
林與聞有點興奮,但看到大姐緊張的樣子又怕吓到她,連忙低下聲音,身子也跟着矮下來,就這樣蹲着,仰頭看大姐,“确實是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燭光的映射,大姐的眼裡閃着光,“我一開始還不信她,沒想到……”她吸了下鼻子,“她咋樣,她不在這幹了之後那個餘晨鬧了好一陣,說要找人弄死她什麼的,可吓人了。”
林與聞吸一口氣,“她死了。”
“……”
大姐整個人都慌了,抓緊了床單,想要離開似的,“啊,那,那個……”
“跟餘晨沒關系,她是自殺的。”林與聞給她解釋
大姐僵住,身體沉重的壓在床上,“我就知道,”她喃喃道,“都得有這麼一天。”
林與聞認真看她,他沒有站起來,因為他覺得自己這樣不至于給大姐産生壓迫感,能讓她稍微自在些,“不會的,我不會讓你們有那一天的。”
大姐擡頭看林與聞,額頭上皺出紋路,“你究竟是什麼人?”
“你看,”林與聞又把官印展示給大姐,“這個印隻有我一個人能帶,因為我就是江都的縣令,林與聞。”
大姐張着嘴。
“我就是這片地方能管這個事的最大的官了,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把事情跟我講清楚,我才能救你,和剛才那些大姐。”
“好好,我都說,我都說,”大姐兩隻手在胸前攥了攥,好像在給自己鼓勁一樣,“我是黎村人,我叫黎桂萍。”
黎桂萍呼口氣,“我男人以前開個面食鋪子,後來死了,我閨女又嫁人了,家裡隻剩個老婆母,天天念叨我,”她不安地看林與聞,“大人,我是不是該,我能從這開始講嗎?”
“當然,隻要不被他們發現就行。”
“诶呀,我懶得聽我那個婆母唠叨,又想着自己掙點錢。”
“我一開始在那個東坊蹲着,接點那種織補的散活,在那認識的柳娘。”
“坐櫃台的那個?”
“對,她跟我說這礦上賺得多,隻用會做飯,能吃苦就行,我一想我饅頭蒸得好,就跟她來了。”黎桂萍擦了一把眼淚,“來了我就後悔了。”
“慢慢來……”
“就是那個餘晨,他那個人就,就……”
“向你示好?”和李氏應該是一樣的套路。
“大人,我,我糊塗,我尋思着這個歲數了還有這麼好的小夥子願意多看我一眼,我就,”黎桂萍吸一下鼻子,“反正人家也不能真跟我怎麼樣,我就答應了。”
林與聞歎口氣,這個餘晨雖然在自己看來猥瑣油膩,但是在這些沒怎麼接觸過年輕人的中年婦人心裡怕是好得不得了的良配了。
“他就把我帶這來了,”黎桂萍的眼淚越流越兇,“我也不是沒反抗,但是他說我要是鬧的話,他就把我倆的事告訴給我姑爺,我閨女好不容易嫁到那麼個體面的讀書人,我可不能讓她失了臉面。”
“你是在與他相好的時候,把自己的家事都告訴給他的?”
黎桂萍整個人都縮起來,恨不得鑽進地縫裡,“我,我真是太不要臉了。”
林與聞愣了下,“你,”他太震驚了以至于根本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對方,“你不要這麼說自己。”
林與聞掏出手帕,“你也是被騙了的,怎麼會認為是自己的錯呢。”
“我這麼大歲數,還搞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又笨,又蠢,活該淪落到這個地步,”她看着林與聞的手帕,也不敢接,“我别再給您弄髒了。”
林與聞咬了下嘴唇,把手帕直接塞到黎桂萍手裡,“你收着。”
“大人……”
“本官命令你收着。”
黎桂萍被林與聞的眼神吓了一跳,“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