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讓他睡了,這都黑白颠倒了,再睡下去他該頭疼了。”
黑子一動不動,“不行,大人不許打擾。”
袁宇無奈,“我又不是害他。”
“那也不行。”
“吵什麼啊——”林與聞推開門,黑着臉,整個人散發着生人勿擾的氣場。
袁宇哄他一直有一手,搖了搖手上的紙袋,“帶了劉二娘家的鹵肘子來。”
“沒胃口。”林與聞把身上的外衫往身上裹了裹,朝着後衙關押犯人的地方走,“我要審案子了,黑子過來,你走。”
“是,大人。”
袁宇愣在原地,真趕他走啊?
……
礦上的人都被帶回來了,人數衆多隻能分别關押,女人都被關進了後衙的一個空置的大屋裡。
程悅盡可能讓她們方便,還準備了幹淨的水和棉布。
“大人到了。”黑子一手把門推開,吓了裡面的女人一跳,她們直倒氣,很快就排成一排,跪好,“拜見大人。”
她們沒見過真正的大人物,隻能對林與聞行最大的禮。
“起來吧,”林與聞還想不好該如何對待她們,但是不用她們這樣行禮是肯定的,“本官有些事情想問你們。”
這些女人也不知道這個起來,要起到什麼程度,隻能就着跪着的姿勢,坐起來。
林與聞轉頭去看黑子,黑子兩個黑瞳仁也看着他。
“給本官拿個椅子來。”
這就是新人的不好了,得重新調教,但幸虧新人的腿腳很了得,很快就把椅子扛過來,放在林與聞的身後。
林與聞坐下來,重新打量了下這個房間,出奇的整潔,“你們打掃過了?”
婦人們小聲交流了一會兒,推出黎桂萍來回林與聞的話,“是,”黎桂萍明顯比第一次見林與聞的時候要從容許多,甚至還能笑了,“畢竟一會要過夜。”
林與聞看到她的帶着光的眼神百感交集,“為什麼要那麼做?”
“大人,你說的話小人聽不懂。”
“那你為什麼不敢看本官呢?”
黎桂萍重新擡起頭,“大人,小人聽不懂。”
“好。”林與聞不再問了,他知道這些女人應該是早就商量好了,不論他問什麼她們隻說聽不懂就好了,“本官封礦是因為這礦的礦主打着内府的名義斂财,還不顧工人安危大肆開采,甚至砸死了人,出了大事故,你們懂了嗎?”
黎桂萍直愣愣地看着林與聞。
“你們都是礦上的工人,算是這個案子的證人,需要為此事作證,到時候要到堂上走一遭的。”
林與聞歎口氣,“把你們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
他看見有幾個婦人已經悄悄地牽起了手,繼續說,“明天我會讓縣衙裡的典史來,把你們的證言記錄下來,你們的口供要是有出入之處,本官是要細查的。”
“過了堂之後,你們便可以回家了,要是有回不了家的人本官也可以聯系庵堂收留你們。”林與聞的鼻尖有點酸,“隻是以後你們不要再輕信他人,也不要再一直隐忍,有任何困難都可以到官府來找我,而不是……”
林與聞咬緊牙齒,“而不是做出極端之事。”
林與聞知道她們一定聽得出自己的言外之意,所以他說完就站了起來,“就這樣吧,一會早些休息。”
“大人,”黎桂萍喊住林與聞,“對不住,我們也沒辦法的,就算您抓住他,他也會,他也會……”
“本官明白。”
林與聞知道她的意思,她們太怕了,即使餘晨歸案,隻要他還活着,那他的陰影就會永遠跟随着她們。
即使在林與聞看來餘晨隻是個有點小背景的流氓,但是對于被一直壓迫着的這些女人來說,餘晨就是那個礦上的土皇帝,他有太多方法能搞得她們家破人亡了。
就是因為理解她們心中所想,林與聞才更怨恨自己,他的治下,這些婦人們能争取到的公平卻隻有以暴制暴。
林與聞朝她黎桂萍低下頭,“是本官對不住你們。”
黎桂萍的眼睛特别大,就算被皺紋包圍也能看出她曾經定有過很風光的時候,因為她流下眼淚的時候十分動人。
他看向這屋子裡的女人,不似那個晚上,她們現在都盯着自己,她們的脊背又重新挺了起來,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淚中帶笑。
林與聞不知道為什麼也笑了一下,程悅說得對,起碼不會再有新的受害者了。
他和她們都能好好睡上一覺了。
林與聞走出大屋,看滿天星星,“喂,想吃醬肘子嗎?”
“嗯?”黑子端着椅子笨拙地站在林與聞後面。
“劉二娘家的醬肘子。”
剛才不是被你趕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