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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宇根本沒走,他叫膳夫把醬肘子切了,又炒了兩個菜,等林與聞一進房間就跟他是主人一樣,招呼,“快來,就等你呢。”
林與聞皺着個臉看他,側着身子坐下來。
“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
“程姑娘都與我說了。”
“她倒是什麼都和你講。”
“你怎麼語氣酸溜溜的,”袁宇給林與聞斟了點酒,“反正你也睡不了,喝一點吧。”
林與聞拿過酒杯,抿了一口,“味道不錯啊,這酒怎麼甜滋滋的。”
“這是葡萄酒,廣州那邊進來的,洋人愛喝這東西。”
林與聞仰着頭,“葡萄酒得夜光杯才好。”
“又朝我索賄啊林大人。”
“你們家好東西多,給兄弟兩個怎麼了,要是你二哥在,一定都給我。”
袁宇就不喜歡他那二哥,一聽林與聞這麼說就皺眉頭,“我二哥那是有一百兩才給你十兩,我可是有十兩就給你十兩的。”
“那我也想跟有錢人做朋友。”林與聞嘟囔了一句,把酒飲盡又把杯子推給袁宇,“我明天想去再見見張氏。”
“陳捕頭的母親?”
“嗯。”
“你該不會是要定她的罪?”
“當然不會,”林與聞搖搖頭,繼續喝酒,“我都沒有定行兇的人有罪,又怎麼可能定她一個教唆的人有罪呢。”
袁宇點頭,“那陳捕頭應該松了口氣。”
“啊……”林與聞恍然,“他去找你的?”
袁宇笑了下,作為答案。
林與聞啧了一聲,“就這麼一點聰明,都用在惹我生氣上了。”
“我其實很能理解他母親那麼做,”袁宇看林與聞,“你當時被那個瘸腿算命先生差點活埋的時候,我也想他以命抵命來着。”
“可是她都這個年紀了,又是婦人,這樣手段實在……”
“婦人就不能為了朋友兩肋插刀了?”
林與聞一下被這話噎住,怎麼最近周圍的人都好像比自己聰明了,各個都能把自己說的一愣一愣的。
他一下子松懈下來,“你說的有道理,但是這種為親複仇的事情,怎麼說呢,總感覺……”
“你擅刑名,對于你來說所有的是非都寫在那本根本拿不動的律法裡,但這世上,亦有天理和人情不是嗎?”
“可畢竟是死了兩個人。”
袁宇繼續給林與聞斟酒,“所以我們才喝酒啊,因為這個案子它就是沒辦法一件件清清楚楚地擺在台面上,或許有一天,有一個更清明的世界裡可以把每個案子判清楚,但肯定不是今天,也不是你我所在的世界。”
“你要知道,我跟你喝酒,并不是覺得你說得對。”林與聞哼哼,“我想好了!”他突然站了起來,讓袁宇一愣,“我要重修律法!”
“啊?”喝多了吧?
林與聞把酒杯一放,使勁夾了幾筷子肘子肉,把嘴巴塞得滿滿的,“嗚嗚嗚嗚嗚嗚!”(我現在就給首輔寫信!)
“你……”
看着林與聞志氣高昂地走向書桌,袁宇幾乎笑出來,想一出是一出。
罷了,讓他去做吧,如果不讓他做點什麼事情,怕是他的心裡永遠都過不去這個坎。
袁宇也沒叫下人進來,把剩下的菜撥了撥,端了出去。
果然那個黑子就站在外面,他看見袁宇出來,連忙站直,“大人他……”
“别理他,發癫了又。”袁宇把菜放到台階上,把林與聞用的筷子倒過來拿在自己手裡,另一雙筷子遞給黑子,“你用這雙,我剛才還沒吃東西。”
黑子咽口水,“這是大人剩下的?”
“嗯,”袁宇直接就坐在了地上,仰着頭看黑子,“你就這麼站着吃啊。”
黑子剛被陳嵩教訓過要對袁宇客氣一點,但沒想到這個家裡勢力大得不得了的千戶竟然願意跟自己席地而坐吃他們大人的剩飯。
大人果然很厲害。
黑子也利索坐下來,他其實一天都給林與聞守門了,也沒吃什麼東西,一嘗到肉味眼睛都放光。
“就林與聞說一句話,你就這麼跟着他啊?”袁宇問。
“嗯。”
袁宇心想這小子以前不是當賊的嗎,怎麼一點戒心都沒有,“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