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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與聞發現個奇怪事情,每天早上他一起床就看見黑子滿臉是汗,瞪着兩牛眼看自己,他看對方眼神炯炯的樣子也問不出來話,隻能稍稍點頭當作打招呼了。
雖然被袁宇問過,但是林與聞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麼要安排黑子到自己身邊護衛,不過他從劉大鵬那回來時候就找趙典史問過劉大鵬手底下那些人的卷宗。
黑子是個孤兒,小時候沿街乞讨維持生存,有一天被一戶有錢人家的馬車沖撞了便記在心上,偷了人家十兩銀子。這原本是判不得刑的,但是當時正趕上嚴查這些地痞,所以他就被官府抓走,再加上人家請了厲害狀師要給他點顔色瞧瞧,不僅被關了兩年,臉上還被刺了字。
他出獄的時候也才十四,本就舉目無親,又加上這刺字,就算乞讨他也就隻能乞讨到别人的唾棄而已。為了生活下去,劉大鵬幾乎是他唯一的選擇,于是就這樣行屍走肉一般到了現在。
連劉大鵬都有辦法洗白上岸,他卻還是隻能活在陰暗的夜裡。
黑子除了手腳靈活,一點旁的心機都沒有,他這樣不聰明的人,甚至都想不到該怎樣活才能重新活出别的樣子來。
但是那天晚上,黑子出現在自己面前,林與聞就知道,這個人心眼并不壞,心眼不壞的人是該活出别的樣子來的。
刑名嚴苛,他們這些官員往往逃不了幹系,就像這十兩銀子就要往臉上刺字,葬送一個少年一生前途的事情隻是從案卷上讀到都讓林與聞倒吸一口氣。
許是從那個時候林與聞心裡就有顆種子了。
“大人,醒了?”
“嗯。”林與聞眯着眼看黑子,平常這小子應該不會主動跟自己說話吧,“怎麼了?”
黑子直咽口水,突然從腰間一抽,閃爍的劍光讓林與聞一驚,“這什麼?”
“劍。”黑子站得筆直,兩手端着軟劍,回答林與聞的話。
林與聞直想用手打黑子的頭,“本官當然知道這是劍,本官是問你你大早上跑本官門口來耍劍要幹什麼!”
“袁千戶,送給我的。”黑子眼睛亮亮的。
“啊……”林與聞總算想起來袁宇跟他提過的這個事吧,說什麼黑子适合用劍什麼的,他總算認真打量起這把劍,“顔色很特别。”
劍是純黑的,看來是很獨特的金屬打造的,袁宇看來真是沒藏私,這樣金貴的寶物都肯拿出來送人。
“嗯。”黑子寶貝似的摸着劍身,突然往後一跳,就這樣在院子裡舞了起來。
林與聞吓了一跳,這小子怎麼總是一驚一乍的。
不過很快林與聞就看入了神,這柄軟劍不僅像劍,還很像鞭子,使用這種兵器的人應該需要一些不一樣的技巧。而黑子在袁宇那學了不到一個月,已經有模有樣起來,舞得周圍的風聲都好像強勁了不少。
真有點天份在。
林與聞打了個哈欠,就是這小子打算什麼時候停呢?
他這大開大合地都擋着林與聞去飯廳的路了,本來今天起得就晚,林與聞打算早膳和午膳并在一起吃呢。
“大人,醒了啊。”陳嵩站在院子門口,“黑子,停。”
他這麼一說,黑子就立刻站直了。
陳嵩也沒跟人打招呼,就直接走到林與聞跟前,“大人,這是内府來的信。”
林與聞看他擠眉弄眼的,瞪他一眼,“内府來的信怎麼了,許是礦上的那個事還有什麼要我們幫忙的。”
“您看看下面那個章,玉公公的私章,私信,”陳嵩的神情猥瑣,“這信上還有香味呢。”
聽他這麼說,林與聞把信湊到鼻子下,果然聞到一股清新的玉蘭香味,“嗯,”他清了下嗓子,“知道是私信你還湊這麼近幹嘛?”
陳嵩癟癟嘴,往後退一步,“啊對了,今天趙典史認識的一家屠戶新宰了頭豬,弄來好多下水,可新鮮了。”
林與聞把信揣懷裡,挑着眉毛看陳嵩,“你什麼意思?”
“我娘親那些底料還有剩,嘻嘻。”
“嘻嘻。”
林與聞也眯起眼睛笑,揮手,“那我不用早膳了,你快去準備,還有叫人去揚州衛。”
“黑子,你去。”陳嵩回頭就吩咐。
“好。”黑子原本自己在那欣賞他的劍呢,聽到陳嵩招呼立刻轉頭,“這就去。”
“嘶……”林與聞看黑子收起劍立刻出發,終于忍不住問,“我發現你對黑子的态度有點不對勁。”
“你們沒欺負他吧?”
陳嵩仿佛受到了極大的污蔑,都忍不住捧起心口,“大人您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覺得,”林與聞歎氣,“他畢竟是我帶進來的,你也知道我對這個為人相處上還是差着些,萬一大家對他有什麼抱怨,你得告訴我。”
“大家沒什麼怨言吧,畢竟黑子挺聽話的。”
“就是這個,就是這個,”林與聞搖着手指,“你不覺得你這個形容,像是本官撿了隻什麼貓兒狗兒帶回來一樣嗎?”
“不是嗎?”
林與聞張着嘴,他最近确實該讀點書了,怎麼陳嵩都能把他說得一愣一愣了。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要在黑子面前這麼說,誰願意拿自己和寵物比。”
陳嵩露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大人,是黑子自己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