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你們縣衙裡檢查人戶籍的,我隻知他本名叫鄧原康,是徽州人,其他就不太清楚的,”朱司卿想了想,“反正我與他不過就是個露水姻緣而已。”
露水姻緣?
林與聞和袁宇都愣了一下,本朝禮法森嚴,十分注重女子貞操,朱司卿不僅四嫁,還有個露水姻緣……
“林大人問完了?”
“啊還沒有,”露水姻緣更好,總算有個對這南齋先生了解點的了,林與聞接着問,“縣主那您是怎麼與他認識的呢?”
“他三年前寫了個話本,叫思卿卿,與我的名字剛好合到一起,我便看了兩三回,”朱司卿想到這的時候表情還很溫柔,看來是美好回憶了,“當時我相公剛過世,我心裡正空虛,便沒日沒夜地讀那話本。”
“後來我就請他到府裡一叙,”朱司卿撩了下額前的頭發,“我瞧他長得還算不錯,就與他叙了一整晚。”
林與聞實在想不到這麼生猛的往事竟然是從宗室女子的口中說出來,一時有點恍惚,不愧是馬上得來的天下,是不是朱家人都這麼不拘小節啊。
“那縣主之後一直與他有交往?”
“有,一般這樣的文人都沒什麼錢吧,”朱司卿歎氣,“我便多資助了他一些,讓他每個月來給我讀兩三次書。”
“這樣啊。”林與聞抿着嘴,因着對面是縣主,袁宇在來的路上就提醒他不論要說什麼都要在腦袋裡想三遍才行。
你為什麼要和他斷絕關系?
您為什麼要和他斷絕關系?
縣主您是出于什麼想法,才要與他斷絕關系?
“林大人還想知道我為什麼與他斷絕關系吧?”
“嗯?”林與聞天真地看向朱司卿,然後恍然,使勁點頭,“嗯嗯。”
“這事說來我也覺得奇怪,”朱司卿仰着頭想了想,“大人你知不知道那種,你喜歡的人其實另有其人的感覺?”
“啊?”
朱司卿這邊還思忖着怎麼與林與聞表達,林與聞那邊突然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你覺得南齋先生,不是南齋先生?”
“是!”朱司卿一拍桌子站起來,“就是這樣的感覺。”
袁宇看着這二人互動,隻覺得說得都是胡話,怎麼南齋先生就不是南齋先生了,還大變活人了?
“他與我通信時候,人又多才,情感又豐富,每句話都仿佛說在我的心坎裡,可是我一見他,就隻覺得他庸俗,”朱司卿五官皺起來,“他連他書裡的男人的腳趾都比不過,一開始看他樣貌不錯,我還能忍受,但是玩多了之後就,”她翻個白眼,“不論談吐還是做派,都讓人惡心。”
袁宇還頭一次聽女人這樣評價男人,一時有點回不過來神,但林與聞已經下了決斷,“縣主你可有想過,這世上可能有兩個南齋先生?”
“你覺得有這種可能嗎,”朱司卿直接拉住林與聞的手,“有這種可能的是吧?”
林與聞點頭,“沒錯,仵作驗屍時候就說死者他不像長期伏案創作之人,我又聽那書商的意思,一個筆名後面不知道藏着多少個筆者,所以南齋先生真的有可能是兩個人。”
“一個是死了的,一個還活着?”
“……”林與聞吸一口氣,“縣主,您可還知道些——”
“我知道他住在哪,我帶你去!”
“啊,啊好。”
朱司卿朝外面喊,“備馬車!我要出門了!”她轉回頭看林與聞,興奮道,“從我相公死了,我還沒遇到過這麼有意思的事情呢!”
林與聞點點頭,有點尴尬,“縣主,那個手……”
“哦,”朱司卿發現自己握着林與聞的手的時候沒有立刻松開,而是順着林與聞的手摸了一下他的小臂,“大人可有娶妻?”
袁宇鼓起嘴,不敢說話,這回可好玩了。
林與聞哆哆嗦嗦的,遲鈍得恰到好處,“縣主,人家給我算了,說我克妻,都沒人與我相看啊。”
“啊……”林與聞的語氣太真誠,換朱司卿有點不忍了,“這樣啊,我明白這感覺。”
林與聞深深地歎了口氣,“如果縣主認識什麼命硬之女,務必介紹給下官啊。”
“好。”朱司卿笑了一下,心想這林與聞也太不識貨,這大明朝命最硬的女人不就站在他跟前嗎?
不過她這個人确實就喜歡這種拉扯,林與聞越是不識情趣這事情才越好玩。
“縣主,馬車備好了。”
……
林與聞覺得自己離真相越來越近了,尤其當他下了馬車發現正有一個女子抱着一疊書稿站在南齋先生的宅子門口時候,更有把握了。
尤其這女子抱着的書稿上寫着“鈴铛記,第七十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