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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澄在縣衙裡早就擺好了一桌菜,似乎就是在等着林與聞他們一行人。
“小若,沒想到你竟然一次就把他請下來了。”
李承毓對袁澄冷笑了一下,裝都不打算裝,直接坐到了袁澄對面,“如聖上所願,我跟你回京城。”
“你這樣的病秧子,就算回了京城又能再活幾年,我要是你,就該在聽到這消息時殉了鄭妃,至少還能留下個真清高的名聲。”
“袁少卿說笑了,我是有真清高的名聲,但你可是得了實打實的權力啊。”他嘶了一聲,“而且怎麼想,把拒絕陛下的封賞成為清高都有點不妥吧。”
袁澄呵了一聲,“我同聖上也這樣抱怨過,聖上與我說這權力有時候還是讓人很難過的。”
李承毓點頭,“雖然我不在朝,但是你們的權力确實讓我很難過。”
袁宇心想隻是兩個人都如此唇槍舌劍的,京官們一同上朝還不知道得多殺人于無形呢。他本想把自己的想法從眼神裡傳遞給林與聞,誰知道林與聞正吃得開心。
哎,忘了,這家夥就喜歡在别人針鋒相對的時候大快朵頤。
“既然我已經到了,可以把那個平民放了吧?”
這倒是跟自己有點關系,林與聞把筷子擱在碗沿上,巴巴地看着袁澄。
袁澄不可思議,“你竟真是為了那個人向陛下低頭?”
“我雖然不會,”李承毓搖搖頭,“但有人會,而隻要有人會,這朝堂就并非我想的那樣肮髒。”
袁澄對他這話十分不屑,但他懶得再和李承毓辯下去,畢竟回了京城這樣的機會可不少,“好,放人吧。”
林與聞的眼睛睜大,“好好,我這就去安排。”
他提着下擺就要跑起來,跑出兩步就定住,恭恭敬敬給袁澄和李承毓作揖,“那二位大人慢用。”
一步,兩步,三步,林與聞數着自己退後的步子,一滿三步立刻掉頭,直接往牢獄的方向跑過去。
“小若還是孩子心性啊。”袁澄不得不感歎。
李承毓則是微笑,“這麼多年,他依然能保有這樣的初心,實在讓人不得不佩服。”
袁澄忍不住翻白眼,他最讨厭這一屆進士,沒一個像樣的,狀元郎是個酒癡,天天在朝上撒酒瘋,逮着誰就罵誰,也不知道是真醉還是假醉;榜眼是個書呆子,貓在翰林院門都不出,是人都不見,非要修史;至于這個探花更不必說,既然不想做官又何必考那科舉;還有從前那個戶部的員外郎,一手好文章全用在跟兵部那些老油子打嘴仗上了,好像也是貶到這揚州地界了吧……
到底是什麼讓聖上對他們這一屆如此在意啊。
袁澄恨恨地看着李承毓,他可不覺得這人是清高,可能這幾次辭官都是做的局,故意勾着聖上的胃口,這不,給到太常寺卿這位置了,終于滿意了。
“這東坡肉做得真不錯,”李承毓才懶得理袁澄那些陰暗思想,拿起了碗筷開始吃飯。
袁澄哼一聲,“我家自己的廚子,徐州人。”
李承毓點頭,“怪不得,這一路上與聞與我說了好多次這東坡肉。”
“嗯,小若确實最喜歡這個,當年在将軍府裡他常常求我去讓廚子做這道菜吃。”
“你叫他小若?”
“嗯,”袁澄的眉毛微微揚起來,“隻有我一個人這樣叫他。”
“很享受吧,這樣支配人的感覺?”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隻是覺得你太可悲了些,你拼了命讨好他,在他心裡可能連季卿的腳趾都比不上。”李承毓這人很神奇,一邊吃飯一邊說話也不會讓人覺得失了優雅。
袁澄一拍桌子,“胡說!”
他話說得中氣十足,人卻直接離開了。
李承毓深深地吸了口氣,好像周邊的空氣都幹淨了起來,他看旁邊還沒搞清楚狀況的陳嵩,“我聽你們大人說你們縣衙都是一起開夥的,你也可以把其他人叫過來啊。”
“可是,這……”
“這麼多菜我一個人怎麼吃得完,而且你們大人好像也沒吃完,把他再叫回來吧。”
“好好。”陳嵩當然知道李承毓是未來的太常寺卿,比那個少卿可厲害,趕緊去叫人。
剛剛還嚴肅沉默的飯廳,一下子擠滿了人,林與聞甚至叫人開了一壇酒,“青玉,我這酒就算給你送别了。”
李承毓伸出手,等林與聞斟酒,“嗯,這幾年受你照顧了。”
“不不,是我受你照顧,”林與聞還是覺得有些對不起李承毓,“你為了我……”
李承毓搖頭,“我不是為了你,我與那袁少卿一樣,都是為了權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