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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與聞心裡難受,那麼一大桌子菜,他每樣隻敢動一筷子,生怕多吃一點就會被貴人們拿出來說事,後面他緊張得更是一通亂說,把縣主臨行前囑咐過他的事情全都忘了。
那時候誰知道真能到面聖這一步啊!
林與聞出了門都是由陳嵩扶着的,“我活着對吧?”
“嗯,大人,你活着我也活着。”陳嵩咽着口水不斷點頭,“這宮裡真是不一樣啊。”
林與聞歎了口氣,“我看那首輔大人還能偶爾問問陛下學問,吓死我了都。”
“您不是說以前你也伺候過陛下經筵嗎?”
“你也說了是伺候啊,”林與聞還是忍不住後怕,“我當時就站在那,和陪着翰林院那些老頭吃飯,别的什麼都沒幹,離着皇上還老遠呢。”
“那您這樣想,您也是這朝廷裡皇上太後一起賜宴的人了,那沈大人可沒見過這樣的世面。”
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一直是林與聞保持良好心态的原因,聽到陳嵩這麼說他人都站直了,“确實,應當給沈宏博好好顯擺顯擺。”
本來帶路的小黃門見他倆一會哭一會笑的也忍不住笑了笑,“大人,到了。”
“到哪了?”林與聞看看周圍,這也不是進來的那個宮門啊,這甚至都不是個宮門啊。
“司禮監。”
“……”剛出虎穴又來狼窩啊。
林與聞深吸一口氣,看着眼前這個小房間,真是剛見過大世面,現下覺得見那些操弄朝政的大太監們已經不覺得緊張了。
他筆直站好,把自己的袍服整理了下,“帶我進去吧。”
陳嵩看林與聞,“大人,我能跟您進去嗎?”
“好。”林與聞與他對視一眼,應了下來。
雖然心裡早有準備,但是眼見着這麼一群太監站在自己面前林與聞心裡還是發顫的。
“林大人。”司禮監掌印是個近六十歲的老頭,他面白無須,厚重的眼皮耷拉着,“奴婢們給您請安了。”
“不不,”林與聞心想這嚴玉的手段一定都是跟這些老頭子學的,他去摻掌印,“怎敢讓您對我這樣的小輩行禮呢?”
掌印太監一看就不是真心想跪,一扶就站起來了,“大人,我們内府的事情還讓您操勞在,真是抱歉啊。”
“不操勞不操勞,”林與聞搖頭,“掌印您真是客氣了。”
司禮監掌印看林與聞與自己裝傻,也不再深說,“請大人來,不過是希望大人若是有什麼線索,盡早通知我們一聲。”
“啊……”
“您也看到了,我們這一群天殘地缺,查案子自然不如大人這樣的才俊有經驗,要是大人不幫着點我們,我們怕是要被陛下重罰。”
林與聞心想你們經驗可比我豐富多了。
“大人若是給我這張老臉一點面子,我們司禮監必定對大人的恩德銘記于心,永世不忘。”
林與聞之前還不确定自己闖禍了,但是現在已經完全确定了。
這禍不僅闖了,還很大。
“這樣啊,”林與聞抿着嘴,一邊說話一邊往後退,“下官知道了,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立刻遣人來司禮監。”
“大人來京一共就帶了三個人,還有一位是女子,怎麼遣人啊。”
合着都清楚啊。
林與聞笑笑,“給司禮監傳信,總能調出人的,大理寺那麼多人呢。”
掌印太監皮笑肉不笑,“好。”
“那就拜托大人了。”
一衆紅袍太監直接給林與聞跪下,聲音洪亮但尖細。
“明白了,明白。”
林與聞走出司禮監的門,翻了個白眼,“什麼拜托,明明就是威脅。”
“大人說什麼?”
忘了這還有個小黃門了。
林與聞低着眼,露出尴尬的神情,“公公,我們現在可以出宮了吧。”
“當然,”小黃門笑着繼續在前面帶路,“大人不必緊張,司禮監沒有大人想得那麼可怕,隻是您施舍我們一分,我們必會回報大人十分。”
那我要是惹你們一分,你們也得報複我十分呗。
林與聞這次不敢再把心裡話說出來了,他和陳嵩一出宮門就疾步跑起來,跑得老遠了,倆人才蹲在那大口呼吸。
“大人,沒人跟着了?”
“你确認?”
“确認。”黑子從高處跳下來,落在林與聞跟前,“他們沒追上來。”
“你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黑子被林與聞問得懵了一下,随後答,“程姑娘擔心,讓我跟着,我就一直跟着您了。”
“那怎麼一點音都不出啊?”
“因為有别人也盯着您,我不敢出聲。”
“有人盯着我,”林與聞的聲音立刻低下來,眼珠子四處撒目,“什麼人?”
“不知道。”
“算了,肯定兩邊的人都有,”林與聞擺擺手,“越想心裡就會越慌,倒不如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