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與聞等她行完禮就直奔主題,“死者是?”
“她叫柳瑩。”
“幾歲?”
“十七,”翠英想了想,“她是這麼跟我說的。”
“你可知道她還有什麼親眷,或是親近的人?”
翠英的眼睛盯着林與聞,顯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對于她們這些人來說,親近的人,這個定義太過複雜了。
“不是那些人,而是,真正有聯系的人。”
翠英這就明白了,“她有個姘頭,叫陸二三,是給大戶人家養馬的,身上老有味。”
林與聞問了下身邊埋頭寫字的林晚陽,“可記下來了?”
“嗯。”林晚陽有點緊張,有點興奮地看着林與聞,他也沒想到林與聞竟然把這樣的差事給了自己,他無論如何都想做好這事。
“你最近可發現柳瑩有什麼異常嗎?”
“什麼異常都算嗎?”
一聽翠英這麼問,林與聞就知道自己問對了,“什麼都算。”
“她最近總是說自己能有一筆大錢入賬,說她很快就能不做這行了。”
“真的?”
“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喲,”翠英癟着嘴,“大家都愛這麼說,但是柳瑩提了好幾次,好像确有其事似的。”
“你們既不是賤籍,應該也沒有贖身這回事吧,是不是随時都可以離開?”林與聞說這話的時候打量了下跟着翠英的兩個打手。
翠英有點忌憚,低着頭不敢說話。
“讓本官猜猜,你們進這行應該簽過什麼賣入賤籍之類的契約,你們想要不幹這行是要贖回那個契約的對吧?”
翠英還是不敢說話。
“不經過官府,走這樣的契約是有違律法的,你們都知道吧?”
打手們也不說話。
林與聞冷着臉看過去,“告訴你們鸨母,如果她手下的姑娘想走她卻用那契約攔着,本官就親自上門給她普及一下大诰和大明律。”
“也别覺得本官不知道,本官好歹也在這江都待了五年了,耳目沒那麼閉塞。”
“是大人。”兩個大手應了一聲。
……
等人都走了,林晚陽小心翼翼地問林與聞,“小叔叔,你要是真的知道有哪個暗娼要離開,為什麼剛剛才與他們說這些。”
“因為啊,”林與聞心想不愧是他的侄子,确實聰明,“我确實不知道,”他歪着頭,“但是總要吓唬他們一下,讓他們不要太嚣張了,畢竟這事情有時候看起來小,但是真鬧出人命的也不少。”
林晚陽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個本,把林與聞的話另外記下來。
“是歇一會還是直接過去啊?”袁宇起身,嘴上說着不情願,但他其實已經很适應給林與聞當侍衛了。
“直接過去吧,審完回來正好能吃上第一籠包子。”
“好。”袁宇給了林晚陽一個眼神,讓他也走在自己前面。
……
袁宇熟悉馬行,問了兩句就打聽出來了,“說那個陸二三已經不在這幹了。”
“怎麼回事?”
“發了筆橫财,”袁宇搖搖頭,“看來死者所說是真的,這個柳瑩确實拿到了一筆錢,隻可惜所托非人,這個陸二三好像拿到錢就揮霍了,聽說一直宿在教坊那裡。”
“情人做着暗娼,他卻到教坊揮霍,”林與聞心想自己要是個女人也得覺得這天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走!”林與聞轉身向教坊走,卻一把被袁宇拉住,袁宇用眼神示意,“不能去。”
“有什麼不能去的,”林與聞這才想到林晚陽跟着呢,他展開兩手給林晚陽描述,“嗯,晚陽,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是個會使人堕落的地方——”
“小叔叔我知道那是什麼地方。”林晚陽多少有點無語,這一上午又是妓女,又是暗娼的,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他都知道了,“我想跟着你去。”
“讓你跟着可以,”林與聞心想他們隻是問話,倒不至于會讓孩子學壞,但是,“你不能告訴給你爹娘這個事情你知道吧?”
袁宇閉上眼,已經對林與聞不抱任何期望了,一想到未來的狀元郎可能現在就要學着說謊了,袁宇感覺林家的未來越來越堪憂了。
“可是……”
“有的話能跟父母說,但有的不能跟父母說,”林與聞循循善誘,“這就是其中一種明白吧。”
“你是個聰明孩子,如果真的沒法對你父母說謊,你呢至少不要把小叔招出來,你就說是你自己想去知道不?”
林晚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他十幾年讀的“君子以誠待人”已經在林與聞這幾句誘導下消失如雲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