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因為我和徐兄還是有點不對付的。”馬禮傑抿着嘴,“他出身士族,而我是商賈子弟,我就覺得他心眼裡就瞧不起我,而且還公開與他吵過幾次。”
“但這跟你那天的反應有什麼關系?”
“我也不知道,大人一說他的事,我下意識地就想跟他撇清關系。”
“我就跟心虛似的,”馬禮傑很委屈,跪在那攤着雙手,“明明跟我都沒關系的,我還懷疑是不是我殺了他。”
這人真的,林與聞氣得想笑。
“本官姑且相信你,不過本官還是有些話想問問你的,你們三人的關系如何?”
馬禮傑知道林與聞問的是他、吳晟和徐廣廈,想了想說,“其實,不太好。”
“怎麼說?”
“我們三個隻是學院分配在一起住宿的,關系好吧,但也不是真的很好,”他啧了一聲,“反正如果是真要我交朋友,我是絕對不會同他們倆在一起的。”
林與聞認同他的話,“你們三個人背景不一樣,确實很難玩到一起去。”
“是大人,徐廣廈那人就是傲,我之前說過,吳晟您也見了,他就是軸,”馬禮傑聳了下肩膀,“他們都不是好相處的。”
“吳晟我查過,他是個窮苦出身,家族人多但是出息的很少,他性格執拗一些倒是可以理解。”
“他不是執拗,他是,怎麼說呢,”
馬禮傑努力想着形容詞,“我覺得他很适合當言官。”
“……”
真是入木三分。
“他成天就是說世風日下什麼的,那些說不找關系就中不了舉的話也是他跟我說的,他經驗多,所以我當然信他,”馬禮傑把抱在懷裡的長卷折了下,“我什麼都不懂的,我爹娘給了我錢,我就到處送禮了。”
林與聞翻了個白眼,“你可太懂了。”
“我看過你的文章,一般,你怎麼進的陸合書院?”
馬禮傑聽到林與聞說他文章一般也不生氣,“我是花錢進去的。”他非常誠懇,“書院裡其實不止是那些本來就會讀書的,我們這種花錢的,徐廣廈那種家裡安排的,都有。”
這院首可隻字沒提啊。
不過不說林與聞隐約能猜到這些,一個國子監博士在地方開書院,桃李滿天下之外肯定還是有别的追求的。
“所以你們三個,隻有人家吳晟有真才實學?”
“徐兄也是有的。”馬禮傑說,“他們倆每每談論起那些晦澀的東西我都插不進嘴。”
“所以,徐廣廈和吳晟的關系反而更好些。”
“可以這麼說吧,”馬禮傑有點失落似的,“他們還互相贈筆墨什麼的,但徐兄玩樂都是跟我在一塊。”
這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嗎?
林與聞搖搖頭,“好吧。”
“大人,那我今天是不是要住牢裡了?”馬禮傑可憐巴巴地看着林與聞。
“你為什麼這麼想?”
“戲本裡都是這麼演的,我對您說謊,還有殺徐廣廈的嫌疑,您得給我關牢裡,用那個鞭子抽我。”他指着林與聞背後牆上挂着的長鞭,顫巍巍的,“然後,”
“然後我就冤你入獄,十年後再來個青天給你平反是吧,”林與聞瞪他,“少看點戲本子多讀點書也不至于成現在這個樣。”
林與聞對他擡了下手指,“不要跟任何人說今天的事知不知道?”
“明白!”見林與聞有放自己的意思,馬禮傑趕緊抹了把臉,咧開嘴樂了,“多謝大人。”
林與聞看他确實有股靈巧勁,還是忍不住出言點撥,“你的基礎其實不差,但是行文太過白話,如果你多看看沈宏博沈大人的文章自然會在修辭上有很大進步的。”
“還有,書院裡教你的東西要靈活些用,你引太多聖上的話,考官隻會覺得你過于逢迎,不會有好印象的。”
馬禮傑愣住,他給這麼多大人送禮,人家要不就是樂呵呵地推辭了要不就是隻說些吉利話,他們沒有看過自己的文章,也從不加點評,大家心裡都清楚這就是在走這一個過場而已。
他不知怎的,鼻尖一酸,十分鄭重地展開袖子,給林與聞行了一個大禮,“學生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