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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為什麼不回答我的話呢?”吳晟急切地向前膝行了幾步,“我是不是考上了,第幾名?”
林與聞站起來,他無言以對,隻能歎氣,“你的成績其實與這個案子無關。”
他打算離開了。
“大人!你就告訴我吧!”吳晟一個勁給林與聞磕頭,聲音砰砰作響,他太想知道自己的成績了,他那麼努力,那麼上進,不分晝夜地讀書,他該有個好結果的。
這次甚至是陳大人做主考,陳大人一定會幫他的。
他一定是考中了的。
“大人,求求您了。”
林與聞握緊了拳頭,“你夠了!”
林與聞轉身瞪向他,“考中了又如何,考中了你現下又能做什麼呢?”
“……我,”吳晟無助地搖了搖頭,“我隻想考中而已。”
吳晟身體往後一癱,“我隻想考中而已。”
“如果你這麼想知道,”林與聞不打算再用放榜一事吊着吳晟了,他發現瞞着這個事折磨吳晟更是有點折磨他自己,“你沒考中。”
“什麼?”
“因為你是兇手的事情我早就通知了考官們,他們已經把你的考卷當作廢卷處理了,所以你不可能考中,你原本就是戴罪之身,根本沒有資格應試。”
“不,不是的。”吳晟舉起拳頭狠狠砸在監獄的石闆地上,“現下還沒開堂審訊,我還沒認,你不能就這樣判我的刑,我現在還不是戴罪之身!”
“本官剛剛說了,”林與聞面無表情,“現下的證據即使沒有你的口供已經足夠定你的罪了,你不是戴罪之身誰是,你要是再不認,隻可能罪加一等!”
吳晟惡狠狠地看着林與聞,眼中的殺氣讓站在一邊的黑子都警惕起來了。
林與聞卻不怕,他知道現在的吳晟已經瘋魔了,“你沒考中,你以後也不會考中!”
他一字一句,大聲地朝着吳晟喊,喊到吳晟額頭上的青筋都一個個地從皮膚裡凸顯出來,“你甚至都沒有機會再考了!”
“啊啊啊——!”吳晟對着林與聞崩潰地大叫。
林與聞喘着粗氣,“沒錯,就是這樣,你再也沒有機會了,你這輩子已經晚了。”
吳晟的眼淚流滿了一臉。
他這樣短暫地發瘋過後,平靜了下來。
他坐在監獄的角落裡,魂魄被抽離了一般,整個人都灰突突的。像是一具會喘氣的屍體。
“我沒想殺他的。”半響吳晟發出聲音。
“一直都沒想殺他。”
林與聞緩緩坐到椅子上,看着吳晟。
“他太傲慢了,”吳晟擡頭,眼睛裡已經沒有了精氣神,“他明明什麼都有了。”
“這個考試對他來說和對我來說是兩回事。”
“他是徐家最寄希望的子弟,自小有無數名師教養,你知道我們一起進陸合書院的時候,那些教習排着隊地給他送東西,就因為他那個當尚書的叔叔。”
“而我,我從小是在牛背上讀書的,如果不是陳大人可憐我,我甚至連識字的權力都沒有,”吳晟的眼淚和鼻涕流在一處,“我得到資助,才進私塾,那先生說我簡直是少年天才,如果我能早點啟蒙,怕是早就應該登科了。”
“但不是的,我試了一次,又一次,我不僅沒有登科,甚至連鄉試都對我像天塹一樣,怎麼也誇不過去。”
“陳大人說是我還不夠努力的原因,但我清楚不是的,我看到那些學生拿着禮品就送進那,”吳晟手指着半空,“就送到那個貢院邊上的大院,他們都是笑着出來的。”
吳晟用掌根擦了下臉,“我什麼都沒有,我怎麼跟他們争。”
“但是我沒有氣餒,”他吸一口氣,“陳大人托關系把我送進陸合書院的時候我就發誓,我這次一定要考中。”
“可當我看到徐廣廈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世上有人面前有無數的門,他随意就可以推開一扇進去,而我這樣的人,那麼一扇門也要和無數的人競争。”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沒有滿足于那些優越的條件,他竟然那麼努力,”吳晟咬着牙說,“怎麼會有那樣的人,大人你懂得的吧,這世上就是有人可以輕松做到别人努力好幾年才做到的事情。”
“我嫉妒他,我嫉妒他到發狂,我甚至因為嫉妒而無法吃喝吞咽,再看不進去一個字。”
“我當時就知道我不能這樣下去了,那時家裡人給我送來筆墨紙硯,我突然靈光一閃。”
“如果徐廣廈他沒有那麼優秀了,我會不會好一些?”
“于是我送給了他那些沒有煉化幹淨的墨石。”吳晟吸一口氣,“他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