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月亮映在漆黑水面上，泛起妖異的漣漪。

房頂上的蘭惟祯昏頭搭腦地擰了下濕漉漉的衣服下擺，忽然聽見身後有劃水聲音靠近過來。

他強令自己清醒，小心地轉頭看向背後，一團黑影正朝着他突突過來。

是什麼東西？

野獸？

蘭惟祯下意識在周圍找尋趁手的武器，可周圍隻有冰冷的水——甚至水中，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

身邊的水開始出現一圈一圈的波紋。

他有些緊張。

一邊是來意不明的黑影，一邊是身邊潛藏的不明威脅。

這突如其來的洪水，先要了他半條命，現在怕不是剩下的半條也要交代在這了。

劃水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那黑影的輪廓也漸漸能看清。

蘭惟祯竭力去探看，可這月色微弱，他實在難以辨别清楚。

隻似乎看到兩隻紅通通的眼睛……？

就在這時，另一邊一盞燈籠亮起，遙遙看去，仿佛是一艘船正朝着他劃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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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嗎——？”一人大聲呼喊着，“有——人——嗎——？”

蘭惟祯精神一振，他聽出來了是同村張屠戶的聲音。

他再顧不上那逐漸靠近的黑影到底是什麼了，他迅猛站了起來，朝着那艘船揮手：“張大哥！！我在這裡！！！”

話音未落，他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撞上他的腳踝，緊接着便是滑膩冰冷的條狀物的纏上了他的小腿！

是蛇！！！

他的心頓時慌亂，而腳下這屋頂原本就濕滑，咕咚一聲，他便仰倒摔下。

咕嘟嘟——

蘭惟祯吐出一串泡泡，借着那妖異的月光反射，模糊看清了那條蛇怕不是比他手腕還粗……

命喪于此了命喪于此了……

蘭惟祯被那蛇拖拽着往前漂了一段，正要奮力反抗時候，之前那看不清的黑影終于遊到了跟前來。

隻見那黑影大嘴一張，便咬在了那條蛇的身上。

那蛇吃痛，立刻松開了他。

可就在這時，在冷水中泡了一晚上的腿開始劇痛抽筋了。

蘭惟祯奮力撲騰起來。

雖說人都有一死，但死于腿抽筋，也實在是太丢讀書人的臉吧？

咕噜噜嗆了滿口水，他竭力想要浮起來。

這時，張屠戶的船到了跟前，船上的人一彎腰就把他從水裡給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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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這是什麼東西！”蘭惟祯還沒喘口氣，就聽見張屠戶的驚歎，“我的親娘，哪來這麼大的蛇！咱們這是劃到哪來了！”

“旁邊還有個豬。”船上另一個人打着燈籠往前探看。

蘭惟祯噗噗吐了好幾口水，狼狽趴在船舷上，看向了水中纏鬥在一起的一豬一蛇。

“這豬救了你一命啊！”旁邊的人拿着燈籠看了一會兒，然後看向了蘭惟祯，“蘭秀才，你還好嗎？沒有被傷到吧？”

蘭惟祯茫然了一會，然後看向了與他說話的那人，辨認了一番才認出是村裡的李漁夫。

“得殺了這蛇。”李漁夫沒等蘭惟祯回答，而是看向了旁邊的張屠戶，“萬一追上來便不得了，這東西太陰狠。”

張屠戶沒說話，隻從船上拿起了他的砍刀，俯身過去就砍向了與豬纏鬥不休的那條蛇——應是砍中了，周遭血腥味道翻湧，令人作嘔。

那豬哼哼了兩聲，在房頂上站定，低頭開始嚼那已經不再動彈的蛇，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響。

水面被蛇血染紅，與天上的紅月融為一體。

風吹過，蘭惟祯打了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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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我們再往前看看有沒有别人。”李漁夫看了一眼房頂那頭豬，“這豬也可能是咱們村的吧？”

“這豬肯定沒法帶上了，等水退了回來看看。”張屠戶拿着砍刀在水裡晃了幾下，然後在衣服下擺上擦了擦，轉而看向了蘭惟祯，“蘭秀才，你還好吧？”

蘭惟祯回過神來，感激地點了點頭：“還好還好，幸好你們來得快！”

李漁夫搖着船往前行，船槳在水中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張屠戶拿着燈籠往前照，口中一邊是抱怨一邊是心有餘悸：“這水來得也太突然了，要不是我和老李今天就在船上喝酒，否則這大水一沖，怕不是要跟你一樣蹲在房頂上等着救。”

“怎麼突然這麼大水？”蘭惟祯搓了搓胳膊，他擡頭看向了剛才自己蹲着的屋頂。

離得遠了，那隻豬又隻剩下了一個黑影，在紅月之下顯得十分詭谲。

“應是潰壩。”李漁夫回答道，“前半個月還聽鎮上的人說今年水情不好呢！”

“咱們村地勢算高了吧？”蘭惟祯有些皺眉。

“隻是比旁邊高些。”張屠戶一邊回答，一邊看着前面似乎隐隐又有房屋的影子，便再扯着嗓子喊了起來，“有——人——嗎——？前——面——有——人——嗎——？”

沒有人回答。

張屠戶歎了口氣，在船上坐下了：“你是今天晚上我們唯一救到的人。”

“這裡看起來都不像是我們村附近了。”蘭惟祯努力辨别了一番周圍情形，“這是被沖到别處了吧？我依稀記得我是被水帶着沖了好一段才挂在房頂上勉強停下的。”

“現在哪裡能看出來，隻能等天亮了。”李漁夫搖着船槳說道，“诶？”他突然停頓了一下，臉色也微微變了，“剛好像碰到了什麼？”

張屠戶舉起燈籠，蘭惟祯跟着一起湊過去看。

隻見一隻大老鼠帶着一串小老鼠，正朝着他們遊過來。

綠色的老鼠眼睛連成線在波光粼粼的黑色水面上閃爍着詭異的光。

張屠戶掏出砍刀，準備着若是這老鼠要上船，便要就地格殺了。

隻是那串老鼠卻避開了他們的船，朝着另一邊去。

“娘親咧……”等着那串老鼠遊遠了，張屠戶才緩緩坐了回去，他把燈籠塞給了蘭惟祯，“老子得緩緩，太吓人了，哪年見過這麼多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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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惟祯提着燈籠，忍不住朝着遠處看。

月光似乎變得微弱了一些。

水流變得湍急起來。

李漁夫回手抓了另一副船槳，丢到了張屠戶身上：“洪水來了，趕緊的，準備好，可别翻船——！”

張屠戶立刻起身，與李漁夫一左一右站定了方向。

果然巨浪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