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楓看着林燼的屍體輕飄飄地說出那幾個字,仿佛是在看一個素昧平生的人。
“死不足惜……”江錦霜細細地念出這幾個字,心中忽地冒出一個他從未設想過的想法,他斟酌一番,還是開口,“有一事我尚且不明。”
“你說,”江言楓一臉自然,臉上甚至還有幾分閑适,江錦霜站起身來與他直視,“您此來來儀閣,究竟所為何事?”
江錦霜這麼問并非空穴來風,距離他和漼寒天追擊林燼才不到半個時辰,江言楓偏偏在林燼死之後立馬出現了。
從來儀閣到此處少說也得花一刻鐘,如果真是江言楓恰巧在那時來了來儀閣,聽說此事才來尋他們,那也太過湊巧了。
如若不是,那麼江言楓興許是一早就到了這裡,說不定比他們三人還要早。
既然這樣,那他是來做什麼的?
微風拂過他們身側,地上的草被風吹得擺動,江言楓看着他的眼神,露出一笑:“你這是在質問我?”
察覺到自己此時的語氣可能有些不妥,江錦霜也顧不得太多,垂眸道了聲“抱歉”便繼續道:“孤雲司遭難,若現在我不找出與魔尊勾結的叛徒,死的人隻會越來越多。”
“找出叛徒了,又如何呢?”江言楓神色淡淡,一言道出關鍵,“他有魔尊加持,論實力不輸我們任何一人,甚至,就算我們剩下的幾個門派合力,都未必能打得過。”
江言楓說這話時,江錦霜心中沒多大激蕩,但他的右手不知為何開始抑不住地顫抖。
“邪不壓正,隻要有我活着的一日,就定然不會讓他們如願。”
藏在身後顫抖的右手忽地感受到一陣溫熱,江錦霜微微側目,剛好和漼寒天擔憂的眼神對上。
“無事。”江錦霜輕聲開口,看着漼寒天握住他的手,他轉過頭來繼續與江言楓對視,底氣看起來要比剛才足得多。
這種細微的動靜自然瞞不過江言楓的眼睛,他見狀沒說什麼,隻是似笑非笑轉移話題:“你問我此來所為何事對嗎?”
隻見江言楓擡手将掌心對着天空,一道趨近透明的幻影從他的掌心透了出來。
幻影中事物十分單調,紅黑的岩石層層堆疊,空中有數不盡的火點快速掠過。
而在幻影的正中間,一把劍正孤零零地插在岩石中。
劍的模樣,江錦霜自然認識,他轉而問江言楓:“這是何處?”
江言楓嘴角含笑收了幻影:“魔界。”
剛才出現的那把劍,是渡霜,江錦雪的配劍。
江錦霜還沒察覺到,此刻他的眼中,究竟出現了怎樣鮮活的期待神情。
“我派去魔界的探子探了許久才找到它,”江言楓一收方才的笑容掃視了他二人一眼,随即轉過身背手,“讨伐魔尊的日子已與其他掌門商定好了,定在今年過年之前,大雪。”
江錦霜聽他說完,正看到他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回頭看。
“你有句話說得不錯,”江言楓側過頭來,眼睛裡滲出點點悲傷來,“死了太多人了,所以這次,我們要永遠封印住魔尊,還世間一片安甯,這樣,即便那個叛徒再想翻出什麼風浪,也不可能了。”
說罷,他從袖中拿出一個形狀奇特的骨哨:“這是我用來聯系安插在魔界探子的哨子,若你想去魔界,吹響這個就能見到他。”
江錦霜看着江言楓将那骨哨放到自己掌心:“不去也無妨,畢竟過了這麼久了,雪兒說不定已經……”
他話未說完,就見江錦霜一下握緊了掌心:“我去。”
“前輩?”漼寒天在他側身開口,江錦霜左手緊握着拳,認真開口,“我會找到阿雪。”
江言楓聞言笑了出來,可這次漼寒天這個局外人都看清楚了,這人平時的笑都隻是浮于表面的,而他現在露出的這個笑容,發自内心,像是遇見了什麼大喜事。
“要準備讨伐魔尊的事宜,魔界我就不跟着你去了,”江言楓走上前來用手拂去了被風吹動遮住江錦霜視線的一縷發絲,“你要平安歸來,我們一起過年。”
說不動容是不可能的,江錦霜望着面前慈眉善目的江言楓,有一瞬間他甚至在想,若現在母親和阿雪都還在,他們二人之間的關系是不是會像現在這樣,還不至于相顧無言。
這樣的想法很快就被打消了,江言楓手上的玉戒闖入了江錦霜的視線裡,他剛放下手,江錦霜還未開口,就見一個面生的弟子急急忙忙地從天上趕了下來。
弟子身穿靜清宮的練功服,此刻卻已經無比狼狽,他滿頭大汗,剛落到地上就朝他們三人跑來。
“宮主,少宮主,不好了……”弟子大喘了幾口氣,說了老半天還沒說到正事,江言楓看上去絲毫不急,還幫他拍了拍背順氣,“慢慢說,别着急。”
弟子緩了許久,擡手一擦額頭上的汗:“魔尊帶着一群魔打進靜清宮了,師父說宮主來了來儀閣,趁着魔尊沒注意到才放了我出來給您通報消息。”
弟子說完,又十分急切地看了眼江錦霜:“少宮主,您也趕緊回去吧,現下宗門内隻有師父和幾位長老在撐着,我怕……”
江錦霜擡手示意他安靜:“走吧,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