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回答,江錦霜像是意料之中一般忽地笑出了聲。
江言楓答應的,竟然連這個都是假的。
還念着他是假的,愛兒女是假的,就連用最真實的那一面與江錦霜對峙時,答應好的交易都是假的。
“原來如此。”江錦霜笑着,從一開始的自嘲變成了苦笑。
江言楓說是要放漼寒天出去,魔尊也說是要幫漼寒天進入結界。
可若漼寒天從未被放出去過,那麼這一人一魔的争吵,看上去就極具目的性了。
一個裝模作樣放人,一個裝模作樣幫人。
唯獨江錦霜與漼寒天毫不知情。
也許在他們剛才經曆過的所有中,隻有魔晶的下落是江言楓不知的。
如此瘋魔,如此可怕。
“漼寒天,”江錦霜微微擡頭看着天上的太陽,雖說是冬日,但挂在天上的太陽卻依舊刺眼,“我們,最後去一趟藥谷吧。”
漼寒天聞言,依舊是不帶一絲猶豫地點了點頭。
江錦霜閉上眼,感受着這帶來點點溫暖的陽光,心裡卻無比寒涼。
人在不知所措的時候總愛回憶從前,重提舊事。
就在此刻,江錦霜翻過了腦海中每件有印象的事,在停在某處之時,他才終于意識到,他們離開陣魔山之時,抱幽一定要讓他們看完再離開的東西是何用意了。
幾百年前,陳庭軒以己身神魂祭了為禍四方的鬼主,這才換來人間如今的甯靜。
魔尊與江言楓交易,為的不過是能夠沖破封印再次來到人間,緻使人間生靈塗炭。
而江言楓的目的,盡管現在還未可知,但江錦霜已經等不起了。
如果要等到足夠了解敵人才出擊的話,那時的人間恐怕早就被魔尊攻陷。
在田間奔跑的孩童,牽着孩子回家的婦人,在外辛勤勞作的農人,以及在家等待兒孫的白發老人。
這些都将在魔尊的摧殘之下不複存在。
如果是十年前的江錦霜,還尚且不會有這麼強的感觸。
但他出走的這些年裡化作過不同的模樣,走過村莊,踏過山間。
他見過那樣多的人,認識過那樣多美麗的模樣。
隻因見過蒼生,所以才心有所牽。
而此刻,江錦霜看着依舊幹淨的天空,心中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刻放下了。
無論江言楓如何籌謀,想在最後與魔尊做成如何可怕的事,江錦霜都不會讓它發生了。
江錦霜收回了目光,在看到對面漼寒天的臉時,心裡某處仿佛又揪了起來。
也許他并未放下一切。
還有這個一根筋的傻小子。
江錦霜又盯着漼寒天看了許久,所有的易容術法在這一刻恍若成了虛設。
他就這樣透過一切,隻是在看着他的愛人。
“走吧,”江錦霜伸出手,漼寒天眼底閃過一絲驚喜,接着略帶些猶豫地将手放在了江錦霜的手上。
看到兩隻交疊的手,江錦霜笑了笑,将那隻蓋得輕飄飄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一隻手牽着,他便用另一隻手召出了清雪。
說實話,自從出了魔界以來,江錦霜還從未感覺有哪次是像現在這般。
什麼都不需顧忌,心裡想什麼便能幹什麼,就像現在這樣,牽着漼寒天的手,踩着清雪大張旗鼓地飛上了天。
這時恰巧趕上日暮。
天邊鋪滿萬道霞光,他們踏劍穿行,恍若置身仙境一般。
江錦霜用餘光掃了掃殘霞,一隻手用來禦劍,另一隻手卻被輕輕地捏了捏。
“怎麼了?”他問。
“很美。”漼寒天發出一聲贊歎。
江錦霜聞言輕笑一聲,還特意放慢了禦劍的速度:“那我們就多看會兒。”
“不用了,”漼寒天善解人意的話語從背後傳來,“既然要去藥谷看周掌門,不必浪費時間的。”
原本聽到這,江錦霜還笑了笑。
笑這小子是真傻,喜歡看的東西放着不看,還緊着别人的事為先。
可漼寒天之後的一句話出來後,江錦霜便笑不出來了。
“晚霞日日都有,過了今日還有明日,不急這一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