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林爾善聞言,目光暗淡了幾分。
雖說醫生的收入勉強過得去,但林爾善才剛入職,還隻是個小主治,根本沒什麼存款。現在這間房子,已經是他能負擔得起的、最優的選擇了。
林爾善自己也不滿意現在的住處,但是短時間内還沒條件換房子,得再打拼幾年、攢攢錢才行。
不過他沒有哭訴自己的窘境,隻是說:“我知道了,我會考慮的。高隊長,謝謝您。”
高燃無奈苦笑:“林醫生,你該叫我什麼?”
“唔……”經他一提醒,林爾善才意識到,他又無意識地用了敬語,臉頰羞窘發熱,“高燃……同志……”
高燃:“不要同志。”
林爾善:“高燃……”
每一次叫他的名字,林爾善就有種怪異的熟悉感,總覺得自己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但細細回憶起來,卻又像霧裡看花、隔了層紗,總是不夠真切。
而高燃則是滿足地笑了,擡手捏了捏他的臉:“臉都哭花了,快回去洗洗吧。我走了。”
“嗯。”林爾善用力點頭,“今天真的非常感謝!”
高燃一步步地下台階,雙手随意地插着口袋,姿态依然英挺峻拔:“不要跟我說謝謝。”
林爾善莫名有些不舍,沖着他的背影喊:“回家記得好好修養!”
“好嘞!”
“要先保重自己,再考慮救人!”
高燃恰好走到樓梯的轉角處,擡頭和林爾善對視,濃眉下的眼眸明亮,笑意粲然,兩指并攏,朝林爾善彈了彈:“知道了!”
他走了下去。
林爾善始終沒有離開,扒着樓梯欄杆往下看,依稀聽到高燃腳步的回音一層層減淡,走到底層,問了句:“這誰的電瓶車?”
房東應道:“我的我的!有什麼指示嗎,消防員老師?”
高燃:“樓道裡不能給電瓶車充電,容易起火爆燃,逃生都不方便。”
“是嗎!我知道了,這就把車推走!謝謝消防員老師!”
林爾善心裡一暖,抿唇笑了笑,忽而福至心靈,迅速回屋關上門,從陽台上往下看。
消防員們在樓下聚齊,你一言我一語地交談兩句,互通了情況,随即一個個地跳上高高的消防車。
最後一個是高燃,似有感應一般,他擡起頭,準确無誤地看向林爾善的方向。
不期而遇的對視,林爾善心跳蓦地空了一拍。
高燃朝他揚起一個笑容,夜色之下,如陽光般耀眼。
林爾善心中有暖流淌過,眼睛也跟着泛起濕意,連忙擡起手,用力揮了揮,目送人民的英雄們離開。
“小白,高隊長真是個好人呢,是不是?”林爾善抱起小白,親昵地蹭了蹭它的背,“你要記得他的好,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
新的一個月,燒傷科換了一批新的規培生、新的病号,呈現出新的面貌,但也有什麼是不變的:做不完的手術、寫不完的病曆、換不完的藥。
忙碌了一上午,林爾善急需補充能量。
正是飯點,職工食堂裡擠滿了用餐的員工,雖然人多,但是井然有序。
“我要一份米飯,一份土豆炖牛肉。”
“好嘞!”職工食堂的阿姨手不抖,恨不得把餐盒都填滿,讓醫生們多吃幾塊肉。
“謝謝您!”林爾善打完飯,找個位置坐下。
食堂做的土豆炖牛肉,沒有魏誠叔叔炖的爛,也沒高燃他爸做的香,味道非常普通。
醫院食堂就是這樣,不好吃,但勝在健康。
正在大快朵頤,身邊響起一道清朗的男聲:“小林哥!”
林爾善擡頭一看:“程陽!”
程陽端着餐盤,坐在林爾善對面:“林醫生,你怎麼吃這麼少呀,夠嗎?我點的菜多,一起吃吧!”
林爾善笑笑:“謝謝了。”
“我真服了。”程陽遇到熟人,便開啟吐槽模式,“我管的病号又自殺了!”
林爾善一驚,都忘了動筷:“董少剛不是出院了嗎?”
“不是他,是新病号!”程陽娓娓道來,“是個神經纖維瘤的,18歲小女孩,因為這個病,臉都……看不出容貌。小姑娘接受不了,喝農藥自殺了。”
神經纖維瘤病是一種遺傳病,以全身多發的皮膚咖啡斑和神經纖維瘤為特點。腫瘤壓迫到身體各處神經,會引發不同症狀,隻能通過手術、放化療改善壓迫症狀,很難徹底治愈。
聽到這個病人的情況,林爾善不由得皺起眉頭:“她的腫瘤長在颌面部?不能做手術嗎?”
“上午神經外科的康建主任來會診了,說是能切,但是容貌不會有太大改善。”程陽歎氣,“就是做之前是瘤子,做完就是個坑,隻是換了種醜法。”
林爾善:“切除腫瘤的同時,進行颌面重建、創口修複不行嗎?”
“光是切瘤子,難度就很大了,你說的屬于整形修複吧?咱醫院誰能做這個手術啊……”程陽正一籌莫展,忽然靈光一閃,“對了小林哥,你研究生學的是燒傷整形吧?咱醫院隻有燒傷外科,但是現在好點的醫院,燒傷和整形都是一體的……小林哥,你能做嗎?”
“能不能做、效果如何,要看病人的具體情況。”林爾善提議,“一會吃完飯,我跟你去看看病号吧?”
“好啊!”程陽大喜過望,“要是能做面容修複手術,那就太好了!”
兩人迅速填飽了肚子,前往急診科。
中午,科裡人影稀少,病房裡空蕩蕩的,連病号都少了好多。
程陽摸不着頭腦:“大家都去哪了?”
值班護士說:“小陽你不知道啊?9床那個女孩在天台呢,說是要跳樓,大家都趕過去了!對了,她好像是你管的是吧?就是那個神經纖維瘤的……”
“什麼?!”程陽還沒從驚訝中緩過神來,身邊的林爾善早已向天台飛奔而去,“小林哥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