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吸得起勁的興瞳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猛地退開很遠。
這是嶽山原見他用蛇尾用的最靈活的一次,幾下滑動,整個人就縮到了沙發後面。
“我、我……”興瞳想要裝作無辜,可一點鮮紅的顔色還挂在他嘴角,實在沒有什麼說服力。
米奇輕咳一聲。
嶽山原靠着牆壁緩了一會兒,然後面無表情地整理好衣領,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走到書桌前開始記錄剛才自己的異狀。
米奇替他說:“沒事,都是共感的影響。”
興瞳踟蹰片刻:“您覺得頭暈嗎?”
嶽山原微側過頭,似乎覺得他問的問題很笨:“你知道你一共吸了多少血嗎?”
“多少?”興瞳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他怕直接把自己的标本給吸幹了。
“三滴。”嶽山原說。
米奇哈哈哈哈笑了一陣。
嶽山原說:“五分鐘後出發。”
于是,興瞳就看着男人不知道在紙上寫些什麼,寫完又在房間裡轉了一圈,翻出一把黑柄薄刃的獵刀,朝門口的米奇點點頭。
米奇會意,扛着棒球棍拉開門,門口的怪物還是很多。
動手前,嶽山原閉了閉眼,剛剛興瞳靠近時他的頭痛緩解了不少,現在又……算了,這次任務的時機太不湊巧,但好在就快要結束了。
興瞳緊張地看着他。
男人皺眉,丢下一句“你跟緊米奇”,整個人就像幽靈一般閃了出去。
他的速度很快,不過片刻的時間,大半條走廊就被清理殆盡——甚至于,興瞳看不清他的行動軌迹,隻聽見血霧爆裂的聲響,緊接着就是上百隻怪物憑空分離的肢體。
幾個呼吸後,走廊另一端,嶽山原收刀,擡手擦了把額頭的血痕。
米奇拍拍興瞳的肩膀,嘴裡吹了聲響亮的口哨:“走!這次就要回家咯~”
興瞳很快明白了嶽山原為什麼要和他們分頭行動。
絞殺所有蛇人怪之後,男人并沒有繼續前進,而是用手一下一下抹着刀上的血水,似乎在等待什麼東西的到來。
米奇朝興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扔掉棒球棍,一手扛起胖子,一手領着他,墊着腳尖溜出房門,像隻偷吃奶酪的小老鼠。
興瞳乖乖縮在他身後,黑暗中,清亮的雙眼像兩顆貓眼石。
不多時,米奇腳步一頓,興瞳随即停下。
——兩隻一模一樣的“怪東西”出現在走廊另一端,正對着嶽山原的方向。它們以一種的同樣的方式被黑布包裹,後背兩根斷骨隆起,下肢不自然地扭曲。
興瞳說:“兩隻。”
米奇壓低聲音:“正常,都是情景意識的自我保護,做夢的時候有怪物咬你你還得反抗兩下咧,這情景之主也不想死啊。”
興瞳:“這些蛇人怪以前都是真的人嗎?”
米奇:“難說,數量這麼多一般就是幻化的,不過樓上那些、和咱們一起選款式的客人應該是真的。”
興瞳:“……嗯。”
前方,嶽山原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異常,仍然立在原地,反複擦拭他的獵刀。一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某一瞬間,其中一隻“怪東西”突然暴起,尖叫一聲,帶着膠皮手套的爪子狠狠襲向男人的脖頸。
興瞳下意識屏住呼吸。
“沒事。”米奇說。
男人手腕一翻,刀柄磕向“它”的手肘,同時擰腰後撤,滑入身後的房間裡。
他要幹什麼?興瞳想,難道為了讓他們先走,所以自己做誘餌嗎?
另一邊兒,“怪東西”捂着胳膊打了幾個滾,發出兩聲尖銳的爆鳴,飛快朝着嶽山原爬過去。與此同時,一直站在旁邊不動的另一隻也像是突然接收到了某種信号,從相反的角度撲向男人。
牆壁阻隔了興瞳的視線,米奇按住他的肩,沉聲道:“準備。”
準備?
興瞳來不及多想,因為下一秒就被米奇拉着蹿了出去,一路上到處都是斷肢殘臂,雖然他的尾巴比腳耐磨些,但還是被剝落了好幾塊鱗片,嫩紅的血肉沒有了保護,一會兒紮進一根骨刺,一會兒壓上一塊烙鐵——可興瞳不敢喊疼,路過嶽山原所在的房間時,他抓緊往裡看了一眼。
男人的情況似乎不太好。他拿獵刀鎖住了其中一個怪物的喉嚨,刀刃卻朝着外面,不敢下死手,緊接着,他又把另一隻騙進浴室裡,用背抵住門,脖頸和額頭滿是冷汗。
直覺告訴興瞳,男人又在頭疼了。
傳說,人形污染物的精神一般都不大正常,很多有類似意識分裂、幻聽、幻視等症狀。男人雖然沒有分裂,沒有幻聽,也沒有幻視,但他經常頭疼,而頭疼,往往就是上述症狀發作的前兆……
興瞳記下第三個證據。
米奇說:“弟弟,快來,你在看什麼?”
興瞳回過神:“……長官好像累了。”
米奇說:“那肯定的,我跑個3000米都累,他這種肯定累。”
興瞳:“……”為什麼要跑3000米?
米奇:“害,你别擔心他,工作嘛,哪有不累的,就是錢給的也不多,不多就不多吧反正也沒命花……”
他念念叨叨扛着胖子往樓上跑,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輕咳一聲,改口道:“不過呢,在檔案館工作還是很好的,心情不好就進情景裡發洩發洩,那麼多怪物随便殺。還有啊,吃飯喝水都免費,館裡還給安排住處,絕對不會被開除,假期還賊多——就是休的不太規律罷了。”
說完,他偷偷瞄了眼興瞳,發現竟然毫無反應,似乎根本沒有心動。
他又咳嗽了一聲:“哎呀,還有那個什麼……偶爾可以不遵守一點規章制度,比如爬到屋頂看星星,半夜出去買個冰激淩啥的——”
冰激淩?
興瞳終于擡了下眼。
他張開嘴,米奇期待地看着他。
然而興瞳說:“……什麼味道的?”
“啊?什麼味?不、不知道啊,草莓巧克力香草咖啡?”米奇很迷茫。
“哦。”不是椰子味的,興瞳興緻缺缺地低下頭。
在他的記憶裡,椰子味冰激淩要8元一個,其他味道隻要5元,其中草莓和香草隻要3元,而且椰子味是最好吃的——男人原來受過這麼多苦,給檔案館賣命,連最貴最好吃的椰子冰激淩都吃不上。
随即,他又想到自己現在一分錢都沒有,之後可能也吃不上了。
米奇沉默了。
他看着興瞳陡然黯淡的神色,不知道“草莓巧克力香草咖啡”怎麼就是個錯誤答案。
不多時,他們終于爬到頂樓。用蛇尾上下台階确實不大方便,嶽山原和米奇受過一些特殊訓練,而興瞳還沒有掌握爬行動物蠕動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