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籬從鷹爪下滾出來,看見鷹巢裡挂滿了一具具動物凍屍,肢體完整、種類繁多、精心布置。
在冰瞳生氣它的“玩具”不聽話之前,梅初雪搶先推出一掌風,将夕籬推入鷹巢之後的洞口。
于是冰瞳改為生氣梅初雪搶走它的“玩具”,梅初雪站在原地,一人一鷹,眼神對峙。
稍許,冰瞳垂下頭來。
梅初雪伸手拍拍冰瞳悲傷的鷹喙。
夕籬立在原地,等梅初雪。他沒逃跑,也沒亂蹿。鷹巢之後的“秘洞”與“密道”,比夕籬想象的,要龐大的太多。莫說人在裡頭行走、舞劍,即便是巨鷹崽子,頭低一低、翅膀縮一縮,亦能鑽進山洞裡來撲騰。
夕籬推測:“這是曆代小巨鷹們啄出來的隧洞?”
進食,是動物生來就有、直至死亡的本能,唯有這樣持續個體一生、統治整個族群的強大本能,才能經年累月、一代又一代地啄食出這一條條幽深交錯的隧洞。
梅初雪說:“雲鷹不吃石子。”
夕籬心虛一笑。他明知巨鷹是絕對的肉食者,無須像雜食的走地雞那樣,吃小石子以助消化。他卻偏要胡猜巨鷹的食性。夕籬更沒想到,梅初雪竟然聽懂了他對巨鷹的存心诋毀。
其實,梅初雪和梅冷峰,他二人早就各自研究過這些隧洞,兩人得出的結論一緻:
隧洞是由内向外,發掘的。
隧洞内壁,冰石并存,冰體透射着奇異幽光。
冰光昏冥,但對于梅初雪的眼睛來說,足矣。
夕籬探指觸了觸洞壁上的幽光冰塊,繼續猜測道:“鷹巢之後的這些錯雜隧洞,是相互連通的?你打算自冰瞳的巢,經由這些隧洞,潛行到金爪的巢?”
“正是。”梅初雪足尖一點,徑直躍入隧洞。
如同一粒石子墜入深穴,空蕩隧洞裡,回響起一圈圈足音,一聲比一聲悠長。
夕籬左足凝集内力,不斷向下釋放真氣,使身體懸空、漂浮,好似一隻極輕極輕的小船,浮在空氣中,同時再不斷向後釋出真氣,以向前推進身體。
目睹如此揮霍真氣的豪奢做派,梅初雪終是忍不住開口:“你是右腿傷了,不是下身癱了。”
夕籬辯解道:“我怕疼。腿一動就疼。”
梅初雪記得:“你說你走火入魔了十年。”
夕籬答:“那簡直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其實并沒有,我不是沉入心流修煉内功、就是累得呼呼大睡,在此兩種情況下,我什麼都感覺不到。”
梅初雪發現,他僅需起頭一句,寶夕籬便能接上他十句。寶夕籬飄浮在他身後,自言自語、叨叨不停:“多睡覺,才能長高,你看我。
“梅初雪,你一定整日忙着練劍,沒有好好睡覺。
“玩笑話。你梅初雪的體格,是标準的劍客。”
如此精心鍛造、這般完美平衡了速度與力量的體格,整片花海,也隻有師傅、大師姊,雖然夕籬不願提起,再算上郎中,僅這三人,做到了。
寶夕籬走神了片刻,接着嘴巴又“叭叭”起來:“金爪黏人,卻認主。你無法和平地進入金爪的巢穴,同時,你也不願以武力傷害金爪。
“梅冷峰是金爪的主人,劍神是鷹王赤紋的主人,梅葉是能駕馭鷹王的神秘的第四朵梅花——雖我暫時想不明白,但我确定,梅葉他毫無内力。
“除此三人,血梅派中再無人能進入金爪的巢穴,就連梅初雪,你也不行。
“那有意思了。那人是誰?金爪看見他會開心,樂意讓他接近——不對,”寶夕籬說得很肯定,“梅初雪,你為何要走右邊?我們應該走左邊。”
錯雜隧洞再次出現了交錯,眼前出現了三條路。
梅初雪收氣落足,卻也沒往前走:
“說說你鼻子聞見的。”
“你發現了?你怎麼看出來我憑鼻子判斷的?”
“眼睛看的。”
“你有雙好眼睛,就像我的鼻子一樣好。”
原來這就是高手過招。簡潔明了,迅速高效。
夕籬既佩服,又驕傲。
夕籬如實相告道:“左邊隧洞,鷹臭味最濃。中間氣味凝滞且腐舊,必是死路一條。你準備走的右邊,有些巨鷹氣味,但很淡,許是會繞些遠路。”
中間隧洞,确是死路。梅初雪看見了自己劍氣劃出的标記。梅初雪擡腳,慢慢走入了左邊隧洞。
夕籬極輕地向後釋放着真氣,配合着梅初雪驟然降速的步伐,緩緩飄在梅初雪身後:“梅初雪,你試探我?或是,其實你也從未走通過這些隧洞?
“若我不随你來,你确定你能找到金爪的巢?
“是了,是了!梅葉也和你一樣,特意給足了時間和機會,要那人趕緊離開。
“你輕功極高,踏雪無痕,卻偏偏弄出了這一陣陣腳步聲響。
“你和梅葉就敢如此肯定,那人毫無惡意?”
寶夕籬猜的大緻不錯。
迷宮一樣的隧洞,梅初雪和梅冷峰,二人皆不曾探究清楚。梅冷峰曾在隧洞裡迷過路。是師父在山外,用劍氣生生沖鑿出了一條小隧洞,梅冷峰才得以出逃。
之後,師父禁止了梅初雪和梅冷峰對于隧洞的探索,一是因為危險,二是出于敬畏。
至于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