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初雪想了想,提醒道:“他是暗殺毒手。”
“霍家人?”
寶夕籬一猜即中。
若不是他太幸運,便是他探查到了許多内情。
寶夕籬自信道:“我是醫師。才不怕他毒手。”
一位武學醫師,其聲譽,不亞于一位天才劍客。
江湖上泛濫的是醫術不精、招搖撞騙的“歪郎中”;神出鬼沒着心術不正、武功詭谲的“邪煉師”。
内功已臻“精妙”,卻甘願舍己為人、心懷仁善的醫師,無疑是血色江湖中,一種偉大的奇迹。
江湖名醫屈指可數,寶夕籬之名,不在其中。
無名小醫師說:“那我應當走你前面。”
夕籬浮空飄上來,胸膛下緣齊平梅初雪肩膀:“梅初雪,你認為我很弱?或是你相信我人很好?你竟然一直将你的後背對着我,你不怕我偷襲?
“你一定很自信,自信你自己那一雙眼睛,就像我自信我的鼻子。”
隧洞裡冰光昏冥,在夕籬眼裡,他身側隻一團缈茫模糊的白影。但他仍低頭,欲去看看梅初雪的眼睛。自然是看不清。夕籬似是隐約看見了梅初雪不時閃過的睫毛,和微微反射着柔光的鼻尖。
夕籬又偏頭去看梅初雪的身後,甚至還想動手撩起披拂在後背的那一洩青絲:
“莫非在你的後腦勺,真生了第二雙眼睛?”
夕籬自然沒敢動手。
他落回梅初雪身後,緩緩跟住。梅初雪依然步履徐緩,悠閑得像在春遊,且行且賞,且賞且觀。
夕籬因看不見梅初雪眼中觀賞着的隧洞景緻,不免心生煩悶,他愈飄、愈無聊,便決定玩個遊戲:“梅初雪,你應該沒放過風筝罷。”
“放過。沒放起來。”
“這一次,你一定能放起來。”
竹竿的一頭從身後伸來,等在梅初雪手邊。
梅初雪不接手:“換另一頭。”
“我的竹竿,時時勤拂拭,從不染塵埃!”夕籬大聲辯解着,卻又抽回竹竿,将紮了白絲帕的那一頭,重新遞上來,碰碰梅初雪左手指尖:
“這頭竹子裂開過,當心竹刺紮了你手。”
梅初雪握過竹竿這一頭,寶夕籬抓了竹竿另一頭。寶夕籬保持身體懸浮,前面一拉,他就跟着往前飄,這樣便節省了不斷往後釋出、用以前進的真氣。
“嘿嘿。梅初雪,你看我。”
寶夕籬又開心地開始揮霍起了内力,他懸浮着卧平身子,飄成了一隻與地面平行的“紙鸢”。
他還是仰躺着、臉朝上的!
梅初雪攮了攮竹竿,平衡一破,人形紙鸢就掉落了下來。
“我不玩了,你别松手,我要節省内力來療傷。我腿好疼。”夕籬乖乖豎回身體,微微懸浮于地,借着竹竿的拉力,盡責地當起了人形指路牌:
“梅初雪,這次你感覺對了,走中間最近。
“梅初雪,你在這隧洞裡,一定見過時間久遠到變成了石頭、類似魚骨的大型骸骨,對不對?
“梅初雪,往右……感覺,我們快到了。
“梅初雪,你和梅冷峰,也都在隧洞裡閉關麼?
“梅冷峰閉關修煉的什麼?書法?繪畫?”
冰光昏冥的隧洞裡,梅初雪輕輕吸了吸鼻子,心想,他鼻子嗅聞出來的,比我眼睛看見的多。
從梅冷峰閉關秘洞裡洩出的冰光,愈發明亮。
寶夕籬也終于看見了突然明亮起來的冰光,同時他的鼻子嗅出了梅初雪無法透視看穿的隧洞裡的現有狀況:“梅初雪,那人,似乎走了?”
梅初雪足尖一點,徑直躍入梅冷峰閉關的山洞。
梅初雪手中仍握着竹竿的一頭,前頭一加速,後頭的夕籬,身子便如風筝般高高揚了起來:
“哇——好高!”
眼前山洞,比夕籬預想的,要大上太多、太多。
洞中石幾、石桌、石床,形制皆與血梅崖冰室裡的相同。石床上,略無修煉痕迹;石桌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字畫倒是練習了不少張數。
但讓夕籬大“哇”出聲的,不是山洞的巨大或者梅冷峰閉關時的不務正業,而是矗立在山洞中央的巨大骸骨。
看形狀,那應是一隻手爪。
僅是一截爪節,竟比一隻成年巨鷹還高!
巨大無匹的斷腕,斜插于堅硬岩石地面,掌心朝上,五根指骨峭拔如千尺危樓,直直伸向蒼天的方向。
骸骨周體封裹着冰層,散射出冷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