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籬仰頭望之,驚愕不已。
它遠在夕籬的經驗與知識之外,夕籬根本無從判斷,它究竟是何造物?它可以是真實存在的麼?
梅初雪亦緩緩掃視起巨大手爪的殘骸。同他閉關山洞裡的殘骸一樣,封裹住殘骸的透明冰層裡,澄明如舊,清湛透亮,空若無物。
夕籬懸浮的腳,早已落回地面。他一回過神,便急切地詢問道:“梅初雪,在你閉關的山洞裡,是大骸骨殘餘的哪一部分?你覺得,它是應該是什麼東西?”
“牙齒、和下半邊頭顱。”梅初雪回答了他知道的。
梅初雪眼見寶夕籬又不自覺地擡起手指,方欲摸往他不安生的鼻尖,突然,寶夕籬瞪圓了眼:
“梅初雪!身後!”
一股淳和掌風,浩蕩着揚起梅初雪的發梢。
“住手——寶夕籬,莫追!”
掌風嘩然散開,撒開成一面真氣的巨網,不僅嚴嚴實實護住了梅初雪身後,還将漫天散射開來的磷光,悉數兜住。
“劈啦啪啦——”漫天磷光與泱泱真氣接觸的一瞬間,青幽磷光,竟光焰萬丈地驟亮起來。冰光照耀的深穴秘洞裡,恍若升起了一輪烈日。
強光照射下,梅初雪無法抑制地閉上了眼睛,手中握住的竹竿,倏地抽走。
夕籬緊閉雙眼,尋味追去。
又失算了!
他怎能把他身上的氣息,降至如此微弱地步!
不愧是霍家首席暗殺毒手!
四種毒藥的氣息,在炫目光亮中,破空而來。夕籬竹竿一橫、打飛了最危險的毒刺藜;同時向後折腰,躲過了飛向面部的潰肉毒針;自身軀浮出的真氣,則抵消了一濃一淡的兩股毒霧——
這些小小詭計毒手,一一耗盡了夕籬當下所能做出的全部防禦手段。
三支連發的袖箭,幾乎不分先後,“嗖嗖嗖”飛向夕籬右腿傷口。夕籬以護體真氣扛住了前兩支。
第三支箭,在前兩支袖箭一一耗盡護住右腿傷處的真氣後,順利穿透僅剩無幾的薄薄真氣,正正刺中夕籬腿上鷹爪的抓傷。
緊跟在第三支袖箭之後的,是疾沖而來的拳風。
赤膊近戰,實是夕籬不曾涉足的空白領域,但夕籬有的是渾身浩蕩真氣,即便他不能凝集真氣爆射反擊,防禦卻是綽綽有餘,他總不至于被區區幾拳頭掄死罷!
更何況,梅初雪已經追過來了!
緊閉眼皮之外的炫目光亮,一絲不減,梅初雪一雙銳目,根本無從睜開,他即便聞聲追來,又如何能在目盲狀況下,與一個頂級毒手比劍?
夕籬心下一橫,奮力一睜眼。從驚顫不已的一道細細眼縫裡,夕籬淚水朦胧地看見一道銀光。
夕籬橫竿豎臂,護住頭頸胸等關鍵部位;肚腹等脆弱部分,則快速調動更多真氣用以保護……
炫目光亮迫使夕籬努力睜開的那一道細細眼縫,重新緊緊閉合,夕籬沒能看見,那一道朝他沖拳擊來的銀光,并未沖向他的頭頸腹肚等緊要部位,反而詭異地往下一墜。
戴護着銀鱗手套的毒辣拳頭,包纏着陰冷内力,狠狠砸中夕籬右腿傷處。
射入夕籬右腿傷口的箭頭,其上沾的,并不是普通迷藥。
正是可惡的冰元蟲。
夕籬仰面摔倒在地。
竟然遭同一種迷藥,藥暈了兩次。
陷入昏迷前,夕籬憤憤不平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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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梅崖,第二間冰室。
夕籬甫一清醒,便聞見了飯菜香氣。
梅初雪背對夕籬而坐:“起來,吃飯。”
“好香。好餓。”夕籬左腳單跳着,蹦哒過來。石桌上,竟然擺滿了兩大籠食盒的菜肴。梅初雪已食訖。他留給夕籬十幾盤食碟,約是一籠食盒的量。
這般大份量,對于練了一上午劍的劍客,和安睡了九個時辰的長竹竿來說,實屬正常進食量。
夕籬端盤掃食,他本就不挑食,何況梅林的廚師們,是劍南東西兩川,叫得上号的烹饪高手。
寶夕籬吃得眉開眼笑,嘴巴卻仍不願閑着:
“梅初雪,你是好人。梅葉也是好人。”
除去右腿腿傷略有加重,夕籬身上,再無新傷。
不是冰瞳一夜頓悟,學會了收爪。更不是梅初雪把夕籬抱上鷹背。是梅葉一見金爪飛下山來,便乘長尾上山,探視梅初雪是否安然無恙。
于是,長尾順帶把夕籬輕輕“夾”上了血梅崖。
寶夕籬此番阿谀,梅初雪略無觸動,他說:“今後,你在梅冷峰的冰室,即第十五間冰室裡養傷。待梅冷峰回梅林,你的腿,該好了。”
夕籬聽明白了梅初雪的意思。等他腿傷一好,梅初雪便會與他比劍,等他二人一比完劍,他便會被踹下血梅崖,聽憑梅冷峰大師兄發落了。
夕籬問梅初雪:“你為何不讓我待在你眼前?如此,你不是能更好監視我麼?”
“第一間冰室是師父的。第三間的人,不熟。”
夕籬根本就沒在說第一間或者第三間冰室。梅初雪獨居的第二間冰室,空間明明還很寬敞。
梅初雪果然很“信任”自己,他相信自己不會逃、也逃不掉——夕籬必須承認,上崖難,下崖更難。他夜襲血梅崖時,冰瞳一直被梅初雪壓制,金爪、長尾和鷹王赤紋,皆未參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