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籬非常同意霍遠香的說法,亦勉強承認編書人的水準。
寶庭芳繼續埋頭翻書:“落梅風劍法,梅傲天獨創,江湖首屈一指的精妙劍術。落梅之風,樹樹皆空;萬山落盡,神劍寂世。
“怪不得,你的劍,叫’空枝’。”
寶庭芳看向梅初雪腰間清光如水色的配劍。接着他指指自家腰間别着的玄鐵折扇:“我的扇子,叫’小芳’;她的重弩,叫’巨馨’。”
夕籬不問自答:“我的竹劍,名作’一竿’。”
夕籬在桌下,用手指悄悄戳上梅初雪膝頭,秘密傳音道:“你從未告訴過我,你的劍有名字,喚作’空枝’。”
梅初雪看寶夕籬一眼,意思是:劍客所佩之劍,多有取名,此乃江湖常識;況且,你沒問。
二人在茶肆初遇時,梅初雪問的是“你身後背的什麼”,寶夕籬答的是“一竿竹劍”。梅初雪至今才領悟到,“一竿”,元來即是竹劍之名字。
有了梅初雪的前車之鑒,極其欠缺江湖常識的夕籬,當即詢問他二師兄:“劍神的劍,是何名字?”
“劍神的佩劍名字,和梅傲天這個名字取得一樣好,叫作’守謙’。”
夕籬同意二師兄的看法:“好名字。有格調。”
寶庭芳疑惑:“書上說,梅冷峰人送外号’三端吉士’,兼具武士之鋒端、文士之筆端、辯士之舌端,偏偏他配劍的名字,取得最随便,就叫作’冷鋒’。”——書上含蓄地隐去了“吉士誘之”的風流往事。
寶庭芳問梅初雪:“你們梅林的四大雲鷹,它們有名字麼?”
夕籬順嘴答道:“有啊,冰瞳、金爪……”夕籬答了一半,這才意識到二師兄問題的真正含義。冰瞳、金爪,隻是類似“武林二梅”、“三絕神醫”、“鬼臉目蓮”這一類的外号。二師兄問的是“名字”,是像“守謙”、“空枝”這樣寄寓了個人情志的名字。
梅初雪說:“梅冷峰的金爪,他叫它’凍頂’。”
“哪個動,哪個鼎?”寶庭芳取來筆墨,認真标注在冊子上。霍遠香無語:“你記這些,有何用?”
“我記性不好。”寶庭芳答非所問,接着問,“梅初雪,你的冰瞳有名字麼?赤紋和長尾呢?”
梅初雪屈屈二指,寶庭芳見狀,便遞去冊子和毛筆。
“他們也把赤紋叫作’鷹王’,把長尾叫作’鷹母’。梅葉……”梅初雪指間毛筆懸空了片刻,“梅葉和師父,并未給赤紋和長尾取名字。”
“哇!梅初雪的字,寫得和我小師弟一樣好!”寶庭芳接回冊子,贊歎不已,“噢?原來是這個’凍頂’,一如既往的冷———嗯?你的冰瞳,叫’白白’?”
梅初雪點點頭:“它小時候,通體雪白。”
寶庭芳不太理解:“冰瞳、冰瞳,不就是眼珠子淺淡無色,像冰雪一樣潔白麼?”
夕籬搶答道:“它長大後,眼珠變成了白灰灰的藍色,遠看像幽凝之冰海,近看,似巨鬼之死目、如九泉之深淵,很是吓人!”
霍遠香取笑:“寶夕籬,你對白白意見很大。”
接着霍遠香語氣驟然一冷,将扯遠了的閑聊,重新拉回她意欲探明的神秘花海:“寶庭芳還說,你們的師傅,乃天生天養的白衣仙人,故無父無母、無名無姓。而你們花海門徒,無論是前一代還是後一輩,全是師傅的孩子,你們通通稱其為,’師傅’。
“郎中是你們的前輩。郎中常常往返花海與江湖,運回來一箱箱果蔬凍肉。
“你們師傅和這位江湖郎中,共同陪伴着你們’寶’字一輩長大,共同教習你們知識和武功。同白衣仙人一樣,郎中幾乎不衰老,外貌看起來,較之親眼看着長大成人的你們,年長個那麼幾歲。”
霍遠香單擰了半邊眉毛,露出猶疑不定的表情:“如今,你和梅初雪告訴我,你們姓寶的,和萬華派,師承功法,乃同宗同源,以上事實一旦落定,那其它事實,豈不相互矛盾?
“江湖默認,大魔頭寶子矜,乃禍水夫人之後。而寶子矜,你們承認,她就是你們的大師姊,來自花海裡的萬華派。
“但另一個事實是,江湖上這個萬華派,乃九如天保一手創立;萬華神功,正是天保本人,傳授給春夏秋冬四堂主。
“殺死寶子衿先輩,以誅殺禍水夫人而揚名江湖的,恰恰是九如天保———梅初雪,對此,你有何想法,你認為,禍水夫人,與他們花海裡的萬華派,二者可有牽連?”霍遠香直接點名梅初雪來回答她的疑問。
梅初雪反問霍遠香:“江湖傳聞是傳聞,你以為,寶子衿何以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