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庭芳小聲提醒:“泥巴,當今聖人就在場。”
夕籬看向梅初雪,梅初雪對霍遠香說:“從頭再說一遍,或許有新發現。”
霍遠香以半邊眉毛不爽地“哼”了一聲:“不愧是梅初雪,真能使喚人。寶夕籬,你聽好喽———揚州論劍當天,天保勝出的下一刻,他與禍水夫人的終極一戰,便開始了。
“江湖無人知曉,天保盟主與禍水夫人,二人通過内力秘密傳音,究竟說了些什麼———就好比你二人現在,在桌子底下偷偷摸手,以内力傳音互說悄悄話。”
梅初雪說:“我不會。”
夕籬震驚:“原來你真的不會内力傳音。”
梅初雪說:“無用,不學。”
夕籬正欲反駁,霍遠香不耐煩地一掌拍響桌案,逼得夕籬停了嘴,再也不敢插話。霍遠香刺一眼夕籬:“我同意梅初雪。一封密信、一間密室,即能解決的事,何必浪費時間、精力、和内功。”
二師兄也同意:“内力傳音,和内力把脈一樣,好難學的。”寶庭芳似乎從未意識到,他随時以内力覆住全身、作出一身晝夜不脫的真氣铠甲,才是最難。
霍遠香繼續道:“在收到禍水夫人的秘密傳音後,天保掌門當場、當即自江南揚州,遠奔京畿終南山。
“四季堂堂主中,梅傲天追了最久,行至當天入夜,内力耗竭,不得不停下。
“五台山惠覺大師,正值當打之年,若非少年天保從天而降,他本該是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選,惠覺大師勉力跟随天保至颍州,終是内功耗竭,止步歇養。之後大師歇養時間,愈發漫長,進而遠遠落後。
“揚州論劍後的第四天,即是終南大戰。
“追在天保身後的武林衆人,盡數落後,無一到場。”
夕籬分析:“禍水夫人内力再深、再廣,亦絕無可能自終南之壤,内力傳音至揚州河泥。禍水夫人長途奔襲的距離,不會比天保短幾裡路。甚至有可能,禍水夫人當時,正匿身于揚州論劍當場。”
霍遠香同意夕籬的分析:“顯然,禍水夫人與天保,二人經過四天的速度與耐力雙重比拼後,必是休養至徹底恢複,才開始拔劍、盡情比武。我常在想,在拔劍前,這二人是否有過對話?對話内容,又會是什麼?
“二人戰得酣暢淋漓。整座終南山積冬的雪,被二人激昂的劍氣,在尚且寒涼的初春時節,盡山而消融。
“當今聖人,那時他還是親王,削發為僧,遁迹江湖近三載。直至上一年深秋,先皇帝病重消息傳出宮禁,親王遂北歸,蟄伏于終南山某别業,便親眼見證了一場終極決戰。
“當今天子,勤政愛民。為深入人間、體恤民情,他時常在京畿微服私訪。聖人隐姓為庶人時,多做俠士打扮,他所佩之劍,正是禍水夫人的佩劍,名作’遍照’。
“如何,寶夕籬,你還有何問題?”
夕籬答:“江湖既然接受了’禍水已死’的結局,想來,早已被驗證過千百遍了。”
霍遠香道:“黃梨山莊黃花夫人,最擅識骨看相,縱用萬華神功易容畫皮,亦無法欺瞞她那一雙吹毛求疵的眼睛。上元佳節,她親赴京師,細觀樓上皇後,斷言那是一張純粹自然的臉,雖不是最美,卻勝在張揚之傲态。”
夕籬笑:“且不說皮囊,禍水夫人心魂年逾半百,血洗過霍山、橫行過江湖,哪怕是至尊天子,在她眼裡,不過毛頭小子爾。”
夕籬笑完,正色道:“難怪天保要急着功成身退。這天下,唯能有一個九如天子。否則,當今聖人腰配的,或許便不是斬落最後一位劍聖的遍照劍,而是天保的、什麼劍了。若萬華四季率領江湖群雄,與中原朝廷打将起來,一萬座霍山,可都埋不完呀!”
對于寶夕籬的驚世言論,霍遠香挑眉以示贊賞。
寶庭芳又執筆蘸起了墨,他問梅初雪:“劍神可曾說起過,九如天保的佩劍,叫什麼名字?”
梅初雪說:“寶劍。”
“江湖人都說,劍神心裡唯有劍,至多,另有半支笛。”霍遠香稍顯懷疑地微微提起眉頭,“沒成想,劍神竟也會說笑話。”
梅初雪說:“夏時伯伯說的。”
霍遠香的眉頭,又擡高了些。她腹中竊笑道:夏時伯伯,從梅初雪嘴裡說出來,感覺好奇怪!霍遠香嘴上自然是不信的:“江湖人皆知,夏塢主乃好玩之頑徒。他怕是在逗你這小侄子玩呢。”
寶庭芳卻記寫下來了,他認真分析道:“九如天保取名的思路,與梅冷峰一樣。”寶庭芳想了想,補充道:“梅冷峰取名的思路,和我的‘小芳’、你的‘巨馨’,其實也類似。”
霍遠香無奈地将眉頭放下:“你這種思路,倒也不失為一種思路。”
即便被兩個姓寶的,又扯着繞了一圈,霍遠香依然記得她飯桌話聊的重點:“從天而降的九如天保,一如從天而降的寶大魔頭———此二人,皆是無人知曉其來曆的少年天才,二人用以震撼武林的,皆是同一種名為’萬華’的神妙内功。
“那麼,我是否可以進一步做出這樣的假設,天保與寶子衿一樣,皆出自于你們神秘花海?”
“當然如此。”夕籬滿臉自豪,“我師傅創造的内功,自然是天下第一功法。我們花海,可不是排在四季堂之後的’第五季節’。真要論起來,天保開創的這個萬華派,才是自我們花海,飄飛出去的一朵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