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宮殿内的人,視線都集中在殷鶴的身上,在聽到他的一句成了之後,都暗暗松了口氣。
殷鶴臉色煞白的輕撫摸着龜甲,面上帶着笑,這笑若是能在其他時候出現,那将會是一抹賞心悅目的風景。可惜眼下光景隻會顯得美人有些狼狽的讓人不忍直視。
殷鶴嗓音沙啞,開口有些心餘力绌,倒了幾口氣,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占辭所示,命運以然動身,難以止步,秋獵繼續,或許還有轉機,反之萬劫不複。”
大司命連忙起身去夠龜甲想要知道結果,殷鶴連忙将龜甲遞過去。
大司命輕輕擦拭着龜甲上的裂紋,老淚縱橫,長長歎了口氣,最終還是欣慰點頭:“好啊,好啊,阿鶴,你做的很好。”
比起全無結果不知着落,眼下的占辭無意為此劫指出了一個大制的方向。
商王招手示意,方才的巫醫即刻上前為殷鶴的手包紮。
商王長舒一口氣,轉頭看向大司命:“究竟是一個什麼劫竟會折損大商氣運。”
大司命似是還沒有緩過來一般,伸出的手都還在顫抖,殷鶴見狀,強忍着眼前的黑霧,開口替大司命解釋道:“大王,占辭指向商蜀之盟,中原蜀中結盟本是天意,若是無故斬斷,定會惹怒上蒼,降下天譴。”
商王一頓:“有人要對殷都蜀人不利?”
大司命搖頭,應當是緩和不少,開口道:“隻怕不止,大王此次秋獵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商王點頭:“孤記下了。”而後扭頭道:“來人,傳方承教!”
......
秋獵照舊,為期一旬。
秋獵的隊伍浩浩蕩蕩出城,商王親自跨馬帶隊,身後是随風微動的殷商旌旗,白金旗幟之上是振翅欲飛的玄鳥,殷鶴坐在車内,緊跟着王後的車架,幾乎是在隊伍的最前方,這本該是大司命的位置,但大司命占蔔過後精力受損不少,留在了祈宮修養。
出城這一路,昝釋慢慢悠悠騎馬跟在幾個伯侯身後,臉上又戴上了那半幅面具,嘴裡叼着根草,看着在地頭紮草垛子的,燒荒的,翻地的百姓,看着遠處飄過的雲,嘴裡哼着不知名的小調,想着昨晚雲宮的兵荒馬亂。
昨夜的王宮兵荒馬亂的小插曲被封在了雲宮,地外之說了大司命受先人所感,這才匆匆進宮。
這說法,他是一個字都不信的,若他沒看錯,那位少司命方才出發上馬車的時候,掌心的紗布又浸出血了。
那日的傷,可還不到三日不止血的地步。
走在昝釋身邊的銀刃遞過來一個裝飾精巧的牛皮水囊:“将軍,喝口水吧。”
昝釋接過水囊,不着痕迹的朝旁邊瞟了一眼,問道:“還有多遠?”
“屬下去問問。”銀刃說完,控馬掉頭。
銀刃走後,昝釋身邊就隻剩下生面孔,平日裡随行的侍衛眼下不可能全在身邊。
戎侯回頭看了一眼獨自一人的昝釋,這樣的境況下昝這人還悠然的拿着水壺,喝了一口之後就将水囊挂在馬背上,繼續吊着狗尾巴草望風景,對自己的處境一無所知。
戎侯嗤笑一聲,回頭不再去看昝釋,餘下挨得近點的人默默将這些盡收眼底,也不多言。
過了一會,銀刃騎着馬回到昝釋身邊:“将軍,他們說大概日中過後就能到獵場王帳了。”
昝釋不着痕迹的掃視身邊的人一圈,打着哈欠,伸了個懶腰,朝着銀刃勾了勾手,銀刃見狀側身過來:“你跟下面的人說,以後在商國境内都不要稱将軍。”
銀刃點頭:“是,屬下馬上去。”
昝釋點頭,銀刃再次騎着馬離開,他繼續欣賞沿途風景。
......
馬車内,阿槿給殷鶴手上換着藥,看着掌心舊傷疊的新傷,手上本就小心的的動作愈發的慢了。
“想說什麼便說。”殷鶴正閉目養神,并未看人。,但嘴上的話卻讓人手上的動作一怔,反應過來之後阿槿連忙收起小心翼翼的動作,利落的把結打好。
殷鶴聽身邊的人不說話,睜眼看了一下包好的左手,繼續道:“再纏幾圈,纏到手腕上。”
阿槿想勸的話來到嘴邊,又被咽下去,從馬車側面的匣子裡取幹淨的布條給殷鶴受傷的那隻手纏上,連帶着腕上的紅繩一并遮住。
“邦邦邦......”車緣被敲響,阿槿伸手掀開帷幔,一王家侍衛騎着馬,行進與馬車保持一緻說到:“大王命臣将此物送于少司命。”說着從馬背上抽出一張做工精巧的長弓。
阿槿伸手提殷鶴接過長弓,殷鶴睜眼,微微颔首開口道:“麻煩替我謝謝大王。”
待人走遠後,殷鶴又一次閉上眼睛,目光從始至終沒有将視線落到那弓上,倒是阿槿看着長弓,撇了撇嘴:“大王這是何意,您手上有傷還給您送長弓。”
說着視線落到殷鶴手上,看到早已經纏繞好的手,微微一愣,心道:“原來,少司命早就預料到了。”
殷鶴并沒有回答阿槿的問題,商王是何用意他心知肚明。
他手二次受創卻不能讓他人發現,送來這麼一把貴重的弓,無非是想要做戲做全套罷了。
......
日中前後,秋獵的隊伍抵達獵場邊緣的王帳,雖說是王帳,但規模基本上等于一個行宮,設有專人進行日常維護。
駐紮到此也要進行一場小小的祭祀儀式,隻是這個儀式與尋常不同,尋常祭祀一般由貞人主持。而秋獵祭祀卻是由商王親自主持。
儀式并不難,隻需三杯酒,一尊敬天,一尊敬地,一尊敬人,親自引燃王帳中央最大的篝火堆,而後引弓射中提前準備好的獵物儀式便算是完成了。
今年王帳準備的獵物是一隻剛成年不久的公鹿。
殷鶴依舊站在太子身邊,看着身前的商王走下篝火台,翻身上馬,單手拽着缰繩,雙腿發力一夾,朝着鹿跑走的方向追,手持長弓,沒跑多遠就一箭射中那隻四處逃竄的鹿的脖頸。
那隻鹿倒地,還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