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他,現在又是誰呢?
秦橦望着他。
衣衫不整?
□□?
以及,初睜眼時的張揚桀骜?
曜靈被他盯得奇怪,索性也站起身,他本就比秦橦要高半個頭,但因為秦橦兩腳不沾地浮在地面上,此時倒是差不多平視。
“所以,你也要滅了我嗎?”
他低低地開口,懶散的嗓音微啞,一副不在意的語氣,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着秦橦,滿滿的溫柔缱绻,似乎真被殺了也無所謂。
秦橦垂下眼眸,沒有回答,他抓住曜靈的手緊緊握住,自嘲冷笑:“我隻是鬼啊,已經不是仙玄道觀那個仗義持劍的弟子了。”
“你也不是上一任嗜血的鬼帝,是麼?”
秦橦想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複。
一個不會被颠覆信仰的答案。
百年前,他對手中沒有打開的布囊耿耿于懷,無法放棄對曜靈的執念。
他愛他。
愛到背叛自己,去成為曾經厭惡并斬殺的鬼,可是,他從來都不曾背叛仙玄、背叛信仰。
鬼修的成長,必然背負殺戮。
曜靈如果真的是鬼帝,他的執念是什麼,他的修為又從何而來,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斬殺惡鬼修煉等級呢?
秦橦擡起眼,如小鹿一般的黑眸,無限渴望地望着曜靈,明明已經是鬼了,他此刻竟然感覺頭皮發緊,咽喉幹澀到難以呼吸。
倏然間,曜靈一把将他摟進懷裡,撞碎了他心中撕扯到快要發狂的情緒。
曜靈将下巴擱在他的頭頂輕輕摩挲,拍着他因緊張而繃起的背,極為溫柔地說:“不是。”
無聲的風吹散落葉。
“我不是他,我不會殺人取樂,不會去做壞事,不會讓你為難。”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成為你所說的鬼帝,但是阿橦,曜靈此生絕不會成為你所厭惡的人。”
他說的極為堅定。
秦橦緊握的拳頭緩緩松下,摟住曜靈的腰,将頭埋在懷裡。
他信。
否則,百年孤獨的曠野上開出邪惡的花,所有的等待都變得異常可笑。
“否則,殺了我。”
秦橦的手一僵,耳邊的低語像來自深淵的魔鬼,他不可置信地從他懷裡擡起頭,卻見曜靈笑的眯起了眼:“怎麼,當真了?”
“胡扯。”
秦橦推開他,硬開這種玩笑,無趣的很。
他的心緒起伏跌宕,幹脆扭頭向小鬼那邊走去。
男人的屍體是從貪财鬼那裡賒來的,他回頭定要坑自己錢,還是得好好保管。
數丈外的小鬼早在撞破“奸情”後便默契地背過身子,那具屍體像個麻袋一樣被他們抗在身後。
曜靈一把拉住秦橦,下巴指着那男人的屍體,問:“這就是你們說的衣服?”
“是啊,行走人間,穿上可以避免被生氣刺傷。”
“太醜了,不許穿。”
秦橦:??
“他的肉身很完好,是我高價賒賬得來的,我還準備······之後給他下葬呢。”
秦橦望着那具屍體,蓦然想起,自己等曜靈百年,本是為了化解執念後一同投胎的。
可眼下,他還會與自己共同去投胎嗎?
那廂,曜靈嫌棄地望着那具屍體,又看秦橦堅決不放棄的模樣,忍不住扶額,手中變化出一根白骨。
“這是兇獸窮奇的腿骨,可制兵器,跟你換那具屍體,如何?”
“這麼小?”
窮奇的腿骨才比人的巴掌大點?
曜靈歎氣。
瞬間,腿骨爆漲至樹高,黯淡的小骨頭變得充滿光澤,紅光萦繞,山林間群鳥起飛,百獸躁動。
秦橦嘴角抽搐:“這······是不是太好了點。”
“沒有更差的了。”
秦橦:“······”
** ** ** **
一直到天亮,坐在攆轎裡的秦橦還有些感覺不真切。
男人的屍體就這麼下葬了?
小鬼就這麼遣散了?
自己就這麼晃蕩在青天白日下面了?
“你不能适應外面的光,就先坐攆轎,仙玄道觀有點遠,攆轎慢是慢了點,但今晚應該能到。”
“仙玄道觀?我們現在去仙玄?”
秦橦不可置信,彌漫仙靈之力的仙玄道觀?
沒錯,那是自己為人時的家。
但當鬼了去那裡,不是找不痛快,等着魂飛魄散嗎?
曜靈點頭,他仰躺在攆轎中,雙手交叉壓在頭下,笑着注視驚訝的秦橦:“非要穿衣服的話,還是穿自己那身比較合适。”
什麼?
什麼自己那身比較合适?
秦橦反應了半天。
所以,現在是回仙玄挖自己的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