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橦躺在曜靈腿上,把玩着他腰間的穗子,突然問:“你不會是仙吧?”
好奇中藏着半分試探。
如果曜靈是仙,自己還真是死得不冤。
與神仙雲雨一番,哪能不天打雷劈,丢了一魂三魄瘋癫五年,又英年早逝,實在是罪有應得。
阿彌陀佛。
死貧道不死僧友,倒也能理解。
這麼想着,他看向曜靈的眼神都有些不自然,就說這人世間怎麼會長得如此精巧的妙人兒,實在是玷污了玷污了。
曜靈半閉着眼,聞言,低垂的眼眸睜開,手拂過秦橦的額間,說:“不是。”
再想問些什麼時,曜靈卻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嚴肅:“你剛剛是怎麼回事?”
明明是關心的話,卻強硬的不容拒絕。
秦橦滿不在意地将他腰間的穗子打了個蝴蝶結,笑說:“就你看到的呗,生前的老毛病了。”
本想将此事輕飄飄一句話帶過,但曜靈的眉毛皺的更深了。
秦橦擡手,壓下他眉間皺起的‘川’字,道:“行了行了,成天闆着一張臉,你現在這模樣,挂門牆上都能止小兒夜啼了。”
曜靈一把抓住他手腕,“說清楚一點,具體哪裡疼,是怎樣的疼法。”
好好的關心,硬是搞成了逼問。
好在他早就習慣曜靈‘毫無感情’的關心,眨巴眨巴眼睛,順着往曜靈跟前湊:“靈郎,既然我們都死鬼了,那就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互訴衷腸’。”
他似是豔鬼上身,貼着曜靈快要倒在身上,眼梢含媚,嗓音放低:“我知道你在關心我,可是剛見面,沒必要這麼兇,是吧?”
“而且,我也是今日才有這一情況的,不清楚是為什麼。”
曜靈的手沒有松開,但卻放輕了力道,眼前剛剛受過劍刺的虛弱阿橦就要往自己身上倒,另一隻手也情不自禁摟住他不堪一握的細腰,他實在吃不消阿橦這般軟磨硬泡。
關于這心痛的問題,得好好研究。
正想着,不遠處的林子裡卻突然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幾隻小鬼擡着男人的屍體一路喊着跑過來。
“橦大人—橦大人——”
行至瀑布邊,三隻小鬼見向來威武的橦大人在大樹下與以一衣冠不整的男子面貼面,身貼身,姿容暧昧,不由齊齊刹住腳步,閉了嘴。
眼見着樹下秦橦射過來要砍人的目光,一小鬼弱弱開口:“大人,我等怕您撐不住這人世的生氣,特地把您的衣裳拿來了。”
對于這些小鬼而言,屍體如衣。
人間生氣太重,刺得魂魄受不了,唯有穿上衣裳才能保護自己。
墳堆亂葬崗等鬼氣充裕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尤其是夜裡,既不會被人間生氣刺得疼,又可以換衣服。
正常情況下,也沒有哪個憨貨不穿衣服就往外面跑,也就他們橦大人能靠一身正氣抵禦這人間刀子般紮在魂魄上的生氣了!
修煉怎能怕苦怕疼,迎難而上,不畏艱險!
橦大人就是鬼域衆鬼修的楷模!
這邊,秦橦不知三個小鬼所想,聞言倒是歎了口氣,沒想到自己在鬼域混得還挺不錯,這三隻小鬼竟對自己如此盡心盡力。
但,自己不疼。
此處應當是······鬼氣充沛。
秦橦旋即意識到了什麼,擡眸看向曜靈。
曜靈正因他心痛還打馬虎眼的事情臭臉,雖然手很誠實地放在秦橦腰上,但表情卻冷冷的拒絕目光對視。
他眉梢輕挑,掃了一眼小鬼手中的衣服,又問秦橦:“什麼衣服?”
他好像什麼都不懂,也并不覺得現在有任何不妥。
想到方才問他是不是神仙的鬼話,秦橦又試探地問:“鬼帝?”
答非所問。
曜靈一點也不想理會秦橦了。
但還是硬邦邦地先回答他的問題:“鬼帝,就是你二十歲斬殺又将其屍體挫骨揚灰的那個?”
秦橦:“可以這麼理解,但你當然不是他。”
曜靈:“所以,我現在是鬼帝?”
“你自己不清楚?”
“不清楚。”
不清楚?
秦橦擰眉,站起身,上上下下打量起曜靈。
鬼帝一出,浮屍萬裡。
鬼域有充足的燼幽之力滋養魂魄,人間則有綿延不絕的生氣供養生靈。
一旦修煉到鬼帝,他就會成為燼幽之力的化身,無需依賴于鬼域生存。
他不僅可以在舉手間奪走世間一切生靈的性命供自己差使,還可以在人世間抽取生氣,劃出一片鬼域。
如同此刻。
他感受不到生氣刺傷靈魂的痛。
秦橦的手微微顫抖,他急忙将目光轉向腳下的花草,若是真的,那這一片區域都将花非花,木非木,呈現凋零的狀态。
可是,一切如常。
瀑布打落的水滴浸濕了大地,花依舊鮮豔,草依舊翠綠。
秦橦覺得周遭的空氣變得有些陰郁,他猶疑地看向曜靈,摸不清頭腦。
是的,他一直令人看不清楚。
當年初識曜靈,他是遼昌國國師,非修仙人卻武功極高,連師傅都視其為座上賓,隻是一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三尺之外就讓人想避開。
也許全天下就自己一人樂此不疲地往上撲,逗他說話,想與他結識。
大家都稱呼他“國師”,隻有自己,纏着他問出“曜靈”的名字。
多好聽的名字。
清陽曜靈,和風容與。
是那天上的太陽啊。
可也僅限于此了。
他是國師,他是曜靈,除此之外,秦橦想不出他其餘的身份細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