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靈望着他,一時沉默,精美側顔在蒼茫黑暗的夜空襯托下,輪廓分明。
秦橦倏然一笑,收回所有的情緒,淡淡的看着面前擅自替自己做決定的人,幹脆徑直坐在轎子口,雙腿垂在外面,問:“你從一開始就準備來仙玄,逼我選擇投胎或者陪你做鬼?”
雖然不知道曜靈的機緣從何而來,但是要一個鬼帝放棄一切修為去投胎做人,似乎并不現實。
“我沒有想逼你。”曜靈抿嘴,眉頭緊皺。
“那你不說清楚我不下轎。”
秦橦一瞬不瞬地盯着曜靈,直覺他有事瞞着自己,且不局限于成為鬼帝一事。
曜靈稍稍擡眼,看身邊人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罷休的氣勢,也知道糊弄不過去,說:“本不想讓你多操心,但既然你猜到一些,便直說了。”
“你魂魄有損,貿然投胎,可能會變成傻子。”
秦橦:······
曜靈一副心疼蠢貨的眼神,讓他接不上話。
“竹嶼召回了你丢失的一魂三魄,卻并沒有縫補好,你現在和一個四處漏風的破麻袋沒什麼區别,若投胎,輕則癡傻,重則魂飛魄散。”
他斜乜秦橦:“現在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秦橦:······
曜靈搖了搖頭:“你想要和我一起投胎,難道我來世會找一個傻子當夫郎?”
“下轎。”
“等等。”
曜靈攔住火急火燎就要向下跳的秦橦,抓着他的手緩緩移到自己額頭:“我還沒說完。”
“我還丢了魂丹,想請你和我一起尋找。”
曜靈沙啞的嗓音中似乎帶有一絲乞求,秦橦冰涼的指間觸碰在他的額頭,金光與黑色的燼幽之力同時纏繞上指間,如夢似幻,如鬼似魅。
曜靈握着秦橦的手一直沒有松開,但他的話卻像沾了水的皮鞭,抽的秦橦一激靈。
魂丹,妖才會有的内丹。
曜靈,生前是妖。
直至指間的力量退散,曜靈才放下他的手。
秦橦還被方才的消息撞得回不來神,隻覺得掌心熱熱的,擡手一看,黑金相交的複雜紋路一閃而過,随即一道黑金纏繞的線化成圈圍繞手掌,一點點縮小,直至印在了中指上。
“這是?”
“我的魂印,守護你的魂魄穩固,此前心痛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秦橦反複翻轉右手,黑金交纏的環形,套在自己手上,還怪好看的嘞。
“那你的魂丹?”
話未說完,曜靈便拽着他一起跳下了轎子。
“會告訴你的。”
晚風獵獵,吹起兩人齊腰的墨發,曜靈單手挽住秦橦的腰,兩唇相碰,堵住了他絮絮叨叨的好奇,霸道強制又纏綿悱恻。
天地蒼茫,滿月高懸,星子璀璨。
世間仿佛唯有他二人。
終于,可以心無旁骛地品嘗百年未見的阿橦了。
*** *** ***
巴山半山腰的聖梧陵,曆來道人長眠之地。
真身與魂魄有強感應,秦橦循着感應與對仙玄的記憶沒一會兒便摸索到聖梧陵,隻是到了門口卻一直沒有進去。
他過往年少輕狂,性格張牙舞爪一直沒有章法,但對于先人還是很敬重的,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死後居然能與一衆有着豐功偉績的先人共葬在聖梧陵。
隻是這被寄予厚望的天之驕子要讓他們失望了,他不僅生前和妖搞在一起,死後還化成鬼,和鬼搞在一起了。
罪過罪過。
秦橦強提起神,暗道一聲對不住便徑直進去,曜靈跟在他身後,七拐八拐就找到了地方。
“就是這個吧。”秦橦看着墓碑喃喃自語。
墓碑刻:
秦橦,朗清道人,元武28年生人,卒于元武53年。積石如玉如翠,朗朗如日月入懷。年二十,滅鬼帝,次年斬妖王,郎豔獨絕,世無其二,功昭後人。
“沒想到我死後還封了道人。”
秦橦感到不可思議,心中又是欣喜又是苦澀,來來回回念叨了好幾遍碑文,很不是滋味:“居然在誇我,也不知是誰寫的,如此昧着良心。”
曜靈站在身後,視線亦停留在墓碑上:“也許那人發自肺腑情真意切呢。”
秦橦搖頭笑笑,那也怪為難對方的,現在就要把人家投入的情意給挖出來了。
“開棺吧。”
說實話,秦橦幹過很多出格的事情,但扒自己的墳,還是第一次。
他手撫在墓碑上,準備開棺,卻被曜靈拉住,“我來。”
他看了眼頗有些認真的曜靈,沒有争,退站到邊上,卻見他沒有使用術法,也沒有使用靈力,而是小心翼翼地在······刨土。
不是,哥們,沒必要這麼虔誠。
他那生怕損壞的模樣,估計也是第一次挖人家墳墓。
這死出整的當事鬼撓頭,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