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的城域構造與人間有很大不同，建築或高或低、錯落有緻，沒有絕對意義上的平面。

有些門戶既是頂樓又是門面，此間二樓卻是對家五樓，每一層都有敞開的大門，方便魚人夜叉們在海底遊行時自由進入店家。

城中沒有寬敞筆直的道路，但每每行到盡頭卻又總給人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交錯的道路讓澎潤都城像一所巨大的迷宮，處處透露着這座城市構造中的小心思。

深海總歸幽暗，縱使此時城内遍是白骨，宛若死城，卻也依舊燈火通明，繁華詭異。

三人在城中兜轉了大約半炷香的時間，陸陸續續見到了除白骨以外的其他東西，比如沒有被啃幹淨的屍肉······

雖然一陣惡心，但也總算是讓秦橦見識了一下海底生靈真正可能的長相。

過程中，秦橦與小六還從曜靈處了解了上層海域與下層海域的關系。

南海海域内所有生靈都是南海的子民，上層海域生存着普通的魚類，下層海域則居住着開化了的海靈。

海靈種族差異極大，相貌、身高、體态都各不相同，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過于鲛人。

說到鲛人，小六兩眼放光：“就是那種人形魚尾，相貌驚為天人的鲛人嗎？”

曜靈：“鲛人不光相貌驚為天人，在海中其力量、速度、甚至對水的天賦都屬于頂級，簡單來說，曾經四海未分封而治，唯一的海王便是鲛人。”

“曾經？”

“嗯，曾經。”

曜靈未多做解釋，倒是小六聳肩，拽着秦橦的衣服，一副看破一切的模樣：“過于出色驚豔的一般都沒什麼好下場。”

聽着小六的感歎，再看到街邊橫死的鲛人屍骨，秦橦啧啧點頭：“鲛人也沒能逃過一劫······”

感歎着，秦橦看鲛人屍首的目光卻頓住了，他停下腳步，站在路中環視四周，微眯雙眼，道：“不對啊，死相不對。”

“你也發現了？”曜靈開口。

“嗯，上層海域的那些未開化的魚類撕咬起來，那是恨不得挫骨揚灰，連骨頭渣都不剩的，現在海底這些海靈，先不說都還留有遺骨，你看這邊。”

秦橦走向路邊一家大敞着門的店鋪，一個上半軀幹還有鱗片罩住的死屍正坐在桌邊，一手關節正握着椅子把手，另一手正抓着桌上的小食。

秦橦向前用小木劍輕輕敲開他抓住椅子的手，死屍與椅子一下子分離，随着水流的力量開始往屋外飄去，成為都城中漂浮的無主屍體一具。

“他還坐在這裡，還在吃東西，”秦橦看向屋外漂流着的屍體，“他們形态各異，根本就不像是生前正在厮殺。”

兩人對視一眼，都得出一個結論，上下層海域受到了不同的攻擊。

如果說上遊的普通魚類是被妖化後互相厮殺滅族，那麼下層的海靈就是在不知不覺中被屠城。

海面上平靜無波的幻陣是掩飾太平所用的障眼法，否則這片腥紅、滿是血腥的大海是無論如何都會被發現的。

秦橦緊鎖眉頭，回過頭卻發現剛剛還在蹦跶着感歎人生的小六正蜷腿抱頭坐在椅子上，那專為海靈夜叉打造的巨大椅子宛如王座，小六小小一隻蜷縮在上面。

“小六，怎麼了？”秦橦匆忙走上前關切。

小六抱頭努力搖晃腦袋，臉皺成一團，煩躁的模樣：“兩位大人沒有聽見一些聲音嗎？”

“聲音？”

秦橦凝神，豎起耳朵仔細傾聽四周，甚至用上法術也沒聽到個一二三來。

同樣，小六捂住耳朵的手放下，小臉皺的更緊，他克制着身體的難受，道：“嗯，聲音特别小，聽不真切，但是就覺得心裡好煩。”

聽完這話，曜靈眼裡瞬間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與陰霾，他在小六身邊蹲下，面容嚴峻，道：“手給我。”

小六點頭，将手放在他寬大的手掌上。

曜靈感受到小六的妖力在深海中打了折扣，道：“稍後不舒服要喊出來。”

小六肉嘟的手在被曜靈反握的一瞬間，他頓時覺得五感被無限放大，四周所視之物更加清晰，目光能一下子看到非常遙遠的地方，帶着濃重血腥的黏稠海水劃過身體，觸感也更加難受，仿佛渾身的毛發都被沾濕再也扇不起來翅膀。

最重要的是，耳邊的聲音一下子放大，無限清晰。

像是一首不成調的曲子，被悠悠地哼吟，仿佛重又回到溫暖安全的蝶蛹中，柔和舒服地想讓人躺下。

秦橦在一旁看着，隻見小六軟綿無力地将頭靠在身後地大椅子上，俨然就要睡着的困頓模樣，額上的妖紋暗淡，臉上挂着奇怪惬意的笑容。

不過片刻，便又見小六陡然間睜開眼，一雙大而烏黑的眼睛此時精光乍現，妖紋亦是紅的仿若滴血。

他舔舔嘴唇，腦海中是剛剛最初聽到的聲音，煩躁的令他想撕碎眼前一切，他放在曜靈手中的小手驟然長出鋒利的尖長指甲，已有嗜血之意。

曜靈注意到這一點，另一手即刻推開身邊秦橦，袖袍一揮，在他身前施了防禦術法。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小六已經收起的雙翼瞬間撐開，巨大的翅膀直接穿破店鋪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