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中微風輕拂,秦橦的笑容不達眼底,腰側小木劍散發出淩厲的氣息,鬼域說一不二的的橦大人才不是什麼小鬼:“剛剛說的是一切順利,擊殺塔内所有幽冥鬼的情況,若是半途······呵,我們為何要趟你的渾水。”
“哈哈哈伶牙俐齒,若你再早出現個幾十年,我說不定就培養你個小鬼了。”
“謝謝誇獎。”秦橦皮笑肉不笑。
不過蝶昭滿心都在曜靈身上,随意搪塞秦橦幾句,目光便越過他,聲音幽幽,似是勾人:“鬼帝之能,曜靈兄,不向往嗎?”
“我失洲的幽冥,比鬼域的多多了,我說曜靈兄你能,你就一定能。”
秦橦橫劍擋在蝶昭向前的腳步,冷笑:“他當然能,用得着你在這打包票麼?”
“再說,這麼向往,這麼厲害,你怎麼不去死,”說着,秦橦下巴沖着鎖妖塔輕輕一努,“死進塔裡?成就你的鬼帝之夢。”
秦橦說話刻薄,連語氣也是輕蔑至極,接連被打斷的蝶昭再看向他的時候,目光陰鸷,“你以為死亡很可怕嗎?”
“你也是執念深重無法投胎的吧,瞧這模樣也百年了,這百年你不恨不怨麼?有沒有想過,憑什麼有些人可以死得幹幹淨淨,了無牽挂地去投胎,而你,可憐蟲一樣,蜷縮在黑暗裡,躲藏在屍體裡,被曾經的一切抛棄。”
蝶昭眯着眼,周身怨氣比鬼還深,他步步向前:“人也好,妖也罷,都是生來如此,而鬼,逆天而行,我于這塔中煉鬼又有何不可,不過是替天行道罷了!”
秦橦被他這一番夾槍帶棒的謬論撞的莫名其妙,嘴卻說的比腦子轉的快,“你小子的執念不比鬼輕,妄想煉出一個鬼帝,總不見得是要人家在你面前鞍前馬後。”
他嘲諷不屑:“況且,你還不一定是鬼帝的對手。”
說着,突然恍然大悟,秦橦兩眼發亮,大膽猜測道:“你才是對了無牽挂去投胎的鬼充滿怨言的可憐蟲吧。”
秦橦嘲笑出聲,瞧蝶昭的反應也是一副被踩了尾巴的模樣,不由笑得更加暢快。
果然,所猜不假。
蝶昭被激怒,眸底猩紅,十餘把利刃橫空而出,陳列在他身前,殺氣四溢,随即利刃向秦橦飛射而來,還伴随着蝶昭氣急敗壞的語氣:“小鬼,魂飛魄散罷!”
陽光下,利刃閃爍着幽幽銀光飛旋而來,一直持木劍擋在曜靈身前的秦橦陡然閃身,避到曜靈身,拽着他的衣角,“大人,救我。”
曜靈不可聽聞地輕笑一聲,長袖一揮,濃密燼幽之力化為黑線從土地中生長而出,電光火石之間,于半空中纏繞住了蝶昭飛來的利刃,黑線如藤蔓一般纏繞利刃,在呼吸間将利刃碾為齑粉。
秦橦探出個腦袋,恻恻嘲笑道:“連他都打不過,若是真煉出個鬼帝,上趕着給人家當養料的吧,小蝴蝶,你還真是無私奉獻。”
蝶昭握緊拳頭,心中恨不得将那碎嘴的小鬼大卸八塊,可偏偏眼前的幽冥鬼極其護着他,令他無法奈何。
曜靈不動如山地站在秦橦身前,直到他嚣張罵完,蝶昭那邊又要攻擊才悠哉張口,“小蝴蝶,鎖妖塔我們是一定會進去的,但并不準備替你斬殺幽冥鬼,與其在門口浪費時間,你不如直接告訴我所求何物,興許我一時興起,覺得當個鬼帝也不錯呢。”
蝶昭自知打不過曜靈,見他說的坦誠,倒也沒什麼好藏掖,他說:“鬼帝可通天地之魂,能聚人精魄,曜靈兄若稱鬼帝,我自願帶失洲一衆妖獸唯鬼帝是尊,屆時,曜靈兄隻需要幫我一個小小的忙就可以了。”
說罷,蝶昭取出鲸宕自純泱君處取得的域牌,說:“捏碎這塊域牌,讓這裡面的小鬼們幫我去找一些東西。”
“什麼東西?”秦橦好奇。
“一個人類的魂魄,”蝶昭有片刻得失神,“他就在失洲。”
清明透亮域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幹淨得仿佛不屬于濁世,曜靈看這域牌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輕蔑後,竟然溫和笑出聲:“不難。”
隻這一瞬,秦橦徹底明白了蝶昭的意思。
他要讓澎潤都城中成千上萬的小鬼,飄蕩在失洲的每個角落,去尋找收集一個已逝之人的魂魄。
至于那人,怕是已經魂飛魄散了。
鬼,是一個等級分明的群體。
高階鬼對低階鬼擁有絕對的話語權,沒有鬼帝的情況下,幽冥鬼根據其能力可以統領的小鬼不遜于鬼帝。
他如此迫切的在塔内“煉鬼”,殘殺澎潤上下層海域千萬的生靈,見曜靈兩人偷入失洲而不下殺手,都有了解釋。
執念之深,遠勝惡鬼,何其可怖。
收回停留在域牌上的目光,秦橦疑惑問:“既然在兩百多年前就開始捉幽冥鬼布局,為何當時不選擇鬼帝?”
“鬼帝?”蝶昭不屑勾起嘴角,“你以為捉鬼帝簡單?不過那個沒用的東西,一直跟鴕鳥一樣躲在鬼域,我本想着尋個法子把他擄上失洲,結果他剛一出鬼域門就被仙玄的後輩給斬的魂飛魄散,硬是我耽誤了我的事。”
秦橦揉了揉鼻尖,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他與蝶昭之間還有這層“奪鬼之仇”,他索性閉了嘴,生怕蝴蝶看出自己說謊,套出自己便是那個斬鬼帝的仙玄後輩。
蝶昭歎氣,“也怪我不好,擄走了這麼多幽冥鬼,人世間至今也沒再出現個鬼帝,不過前幾日天雷現世,該是有鬼帝現世才對。”
說着,他又搖頭否定,“不過可能性微乎其微,還是得麻煩曜靈兄。”
曜靈也是好奇起來:“為何可能性微乎其微?”
蝶昭:“雷劫兇險,一個疏忽便魂飛魄散,曆來幽冥鬼渡劫都在鬼域,那裡有充沛的燼幽之力護體,可這次雷劫劈在人間,這位不巧趕上曆劫的幽冥鬼估摸着已經魂滅了。”
新的鬼帝站在蝶昭面前,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和他開口,才能讓他睜大狗眼看清“魂滅”的倒黴幽冥鬼。
話說至此,蝶昭小巧的臉蛋上勾起無邪的笑,側身伸手作出一個請進的姿勢,極具欺騙性的外表滿是期待,“二位,進?”
此刻。
進?
不進?
當然選擇進,畢竟長情也在塔裡,有沒有蝶昭剛剛的這通廢話,兩人都會做出同樣選擇,隻是現在頗有一種奉旨進塔打砸的感覺,名正言順多了。
“進。”曜靈回答。
這聲“進”字在蝶昭耳朵裡宛如天籁,他即刻讓開身子。
鲸宕守在門前,準備開門,臨下鎖前,秦橦側頭問蝶昭:“你這裡面的鬼數量算好了的,我進去會不會不合适?”
蝶昭眉眼彎彎:“不會,多多益善。”
反正最後隻會活一個。
*** *** ***
“曜靈兄,期待你的好消息。”
随着蝶昭不懷好意的聲音落下,身後的大門立馬關上落鎖,視線陡然暗下來,周遭陰風竄竄。
秦橦更向前走進,環視四周,這鎖妖塔内空空蕩蕩,中庭镂空呈“回”字形,唯有張方方正正的八仙桌擺在一樓中央,站在桌邊,擡頭可直觀到頂層。
除去陣陣陰風,這鎖妖塔普通尋常,與人世酒樓并無多大差異,唯有正對大門處的一塊石碑有些與衆不同。
秦橦晃蕩一圈後,注意到曜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碑上,便也看去,見碑上幾個大字龍飛鳳舞——“世道無常,唯我獨尊”。
曜靈走至石碑近前,伫立良久。
“啧,好狂的語氣。”
秦橦走近,揮手掃去石碑上面的灰塵,注意到石碑下方還刻着一行小字——“仙曆八百六十二萬年,祀麟”。
仙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