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橦、林作皆比老頭高出一個頭,此刻循着門框往裡看去,兩張大床拼起,三具幹屍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上面。最左邊靠近門的床邊,赫然還空着一人的位置,血液凝固成黑色的痕迹,勾勒出一個人形。
事态嚴重,一下子又多了三具幹屍。
秦橦迅速拉起扶着門框快要癱坐在地上的老頭,即刻施法封住了房間門,又在木楞着走神的老頭後腦勺貼了一張符。同時,林作也抓緊沖向院子中,一道道法術遍布在院子各個角落。
此刻,隻能亡羊補牢了。
然這法術擋得住鬼怪,卻是擋不住這大徐村的鄰裡鄉親。此刻不過戍時,雖然天黑的透亮,家家戶戶都在自己屋内不外出走動,但還未到睡覺的時辰,徐守仁那一嗓子,直接喊亮了小半個村子的人家。
“守仁啊,大晚上的咋回事?”門未關,熙熙攘攘間,熱情的鄰裡們就這麼徑直入了院子。
林作額間青筋直跳,看着輕車熟路走進院中的鄰裡,一張臉直接沉了下來:“誰讓你們進來的?”
“哎呦小兄弟,你是誰啊?”
“咋在守仁院子裡啊?”
“是道士?”
“求雨的?”
屋内,秦橦拖着丢了魂的徐守仁走出來,冷眼看着院内,越來越多人走進來,村中的犬吠聲越來越亂,人聲也逐漸嘈雜。
不多時,院内已經塞了十餘人。原先進門的人本想走進屋内瞧瞧情況,但瞧見徐守仁一副呆傻樣的被拎出來,又見這貼滿符施滿法的院子和兩個冷着一張臉的少年道士,愣是沒敢往裡多走半步。
“不是,小道士,守仁家到底怎麼了?”
秦橦見門口不在有人進入,掃了一眼院内對老頭充滿關切的眼神,正色道:“我乃仙玄道觀秦橦,今日于窪塘之中斬殺地龍,并發現十六具死屍,經······”
“可有我家阿福?”秦橦話未說完,便被一婦人打斷,他的孩子已經丢失許久,災厄年間,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心中實在打鼓。
婦人這麼一問,瞬間,院子裡如炸了鍋一般。
“可有我家錢大啊?”
“我就說,他們怎麼可能跑了,一定是出了事。”
“唉,虧得我還以為都找到出路了。”
“大家稍安勿躁。”秦橦聲音提了提。
沒人搭理他。
“大家稍安勿躁。”秦橦聲音又揚了八度。
依舊沒人搭理他
“大家稍安勿躁。”秦橦相信這幾個字連村子最西邊的宣樂也能聽見了。
還是沒人搭理他。
“閉嘴!”
秦橦陡然間從林作腰間抽出長鞭,“啪”地揮在地上,一字一頓道:“爺說,給,我,閉,嘴!”
一片安靜,衆人齊刷刷地看向秦橦。
“經辨認,十六具死屍皆是大徐村之人。”
“那。”
“等我先說完!”
面對打斷,秦橦選擇先一步打斷他,“很抱歉,你們剛剛說的阿福、錢大等人,都很不幸葬身窪塘。”
話音落下,秦橦頓了頓,院子裡已竟有人癱坐在地上,黑夜裡沒有壓抑的哭聲一陣一陣傳出,好不凄慘。
“各位節哀,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現下危險依舊存在,十六人之中有人因怨念太深未入輪回,成為了魃。為安全起見,各位既然進了徐守仁家中,便不要再出門了,明日早晨仙玄來人會護送你們回家。”
“這······”
“我閨女還睡在屋裡呢。”
“是啊,我男人也還等着我回去!”
一聽說危險仍在,衆人都有些慌了陣腳,若不是回首發現林作已經執劍站在緊關的大門前,怕是已經有人直接跑了出去。
“各位放心,其餘村民都有人保護,現在最危險的······”
“啊——”
又是一聲尖叫,秦橦皺眉,循着聲音看去,一婦人癱坐在地上,一手捂眼,一手顫着指着狗窩的方向,“旺财,旺财······“
一句話哆哆嗦嗦說不清楚,卻也将衆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倒在地上的大黑狗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遠遠看去與尋常無異,好事者的火把湊近才發現,旺财身上的血一滴一滴滴在灰地裡,嘴邊的哈喇子也犯着暗紅色,緩緩地,旺财張開嘴,原先規整的狗牙森森豎起幾根,守着沒了舌頭的後方——那望不見底的黑洞。
大眼的那一瞬間,旺财猛撲向人群。說時遲那時快,秦橦手中看似輕飄飄的黃符在無風的院子裡刺向旺财。直直沖向人群的旺财似是旁邊長眼睛了一般,側身躲過,旋即看向黃符刺來的方向,那雙黑漆馬虎的狗眼不知是見着秦橦還是見着那要死不活的徐守仁,拔了舌頭的嘴裡發出陣陣不成調的吼聲。
那比尋常狗子速度快了許多的旺财轉變攻擊方向,帶着一身血惡狠狠地向秦橦跑來。秦橦背後長情猛地從劍鞘中飛出,向着旺财眉心而去,隻見旺财前腿跪地俯身,長情堪堪從它頭頂掠過。
狗勢洶洶。
秦橦懷着徐守仁的手未放下,此刻一個托起,直接将老頭扛在了肩上,縱身飛上屋頂,黑狗撲了個空,長情卻緊跟在後,又向着它刺去。
屋頂,秦橦屈指念訣。
門口,多年的默契下林作也做着同樣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