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時會清醒?”喻勉将左明非靠在軟塌上。
白夫人搖頭:“說不準,氣血逆流對身體危害極大,那位前輩的夫人至死都是瘋瘋癫癫,倒是那位前輩,偶爾會清醒,但想起來的淨是些傷心事。”
末了,她補充:“切記,不可再讓他對自身産生懷疑,不然隻會加劇毒性蔓延,你瞧,”白夫人用團扇點了點左明非,搖頭道:“他看起來比暈倒前又年輕了。”
喻勉目光淡淡地落到左明非身上,若他記得不錯,他比左明非年長兩歲,算來左明非也二十有七了,可現在看來,左明非好似二十出頭一般,這個年歲,時間并未在左明非身上留下沉穩的刻痕。
白檀說得對,左明非看起來更年輕了。
“那你方才為何激他?”喻勉的語氣不怎麼好。
白夫人輕咳一聲,說:“我隻曉得這一種辨别法子,而且,我也沒想到左大人真的中了鏡花。”
“這毒真的不能解?”喻勉沉思着問。
“你給我些時日,我需得琢磨琢磨。”
喻勉答應了,左右不着急赴任,在此處停留些時日也無不可。
馬車到達客棧時,喻勉先行下車,淩隆匆匆迎上來,自責道:“主子,屬下該死,左公子跑丢…”
“哥!”淩喬從馬車裡冒出一個腦袋,招手道:“上來搭把手,左公子太長了。”
“……”淩隆沉默了。
喻勉已經不管不顧地進了客棧,顯然懶得解釋左明非為何會出在車上。
淩隆一邊幫淩喬背上左明非,一邊腹诽左公子也太黏主子了。
淩喬呼出口氣,樂呵呵道:“哥,你說上京的姑娘們不得羨慕死我啊。”
淩隆沒反應過來:“作何講?”
“我背了左三公子诶,這可是左三公子诶。”淩喬得意道。
“……”
月色朦胧,像是漂浮在空氣中的塵埃,缥缈的銀色落在窗邊的人身上,更襯得此人面若好女,清雅出塵。
長睫遮蓋的眼眸緩緩睜開,左明非安靜幾秒後撐起身子,波瀾不驚地打量着所處之地。
這是一家客棧的天字号房。
随着記憶緩緩複蘇,左明非記起來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為何在此,他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于是起身往門外走去。
喻勉在梨樹下面站着,月色下,他看起來比夜色還要陰沉。
“喻兄。”左明非溫和地喚了一聲。
喻勉微頓,側身看向左明非,目光中不乏探究。
左明非儒雅地施了一禮:“這些日子麻煩喻兄了。”他自然記得失憶後的自己做了多少蠢事,但沒關系,左三公子慣會四兩撥千斤,喻勉不提他的糗事,他也會三言兩語地蓋過。
喻勉眉梢微動,他随手放飛石桌上的鴿子,“想起來了?”
左明非猶疑地頓了下,回答:“大緻情況想起來了,但許是摔傷還未恢複,腦海裡仍覺得昏昏沉沉…”
“與摔傷無關,你中毒了。”喻勉直接道。
“……”左明非愣了愣。
“最多隻能活一年。”
這語氣帶着抹似是而非的戲谑,喻勉很想看看,向來處變不驚的左三,在得知自己的身體狀況後會是什麼反應。
左明非先是眸色微訝,繼而安靜下來,片刻後道:“有人要對左家動手。”
喻勉嗤道:“你還有空操心左家?”
“喻兄,左家現下如何?”左明非眉心微動,凝眸望着喻勉。
喻勉本想将他五弟的死訊告知他,但怕左明非一受刺激再恢複成之前的蠢樣,隻好漫不經心道:“你家的事,我如何得知?”
左明非冷靜下來,他屈指揉了下眉心,歎氣道:“喻兄莫怪,是我思慮不周了。”
喻勉想起一直纏繞在自己心頭的事,直接問:“那日你匆匆趕來,是為何故?”
左明非垂眸,收斂起眼中情緒,溫言細語道:“自然是我得知喻兄有危險,前來告知你罷了。”
喻勉将左明非整個人映入眼底,“是嗎?”他尾音微揚,聽不出是信了還是沒信。
“正是。”左明非自然而然道。
陰鸷的威壓撲面而來,左明非心中一凜,他後退半步擡手去擋,可他驚覺自己功力全無,以至于這防禦在喻勉強勁的功力下顯得不堪一擊。
喻勉在左明非臉上看到了驚訝的神色,他微挑起眉梢,幽深的眸子打量着左明非——有意思,是沒了武功嗎?
“唔!”左明非被喻勉輕而易舉地壓制在梨樹上,認清自身處境後,他微歎着擡起手臂,放松下來問:“喻兄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