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那隻流光溢彩的水晶罐子裡慷慨地抓起一大把糖果,笑着塞進她的手裡。
“阿爾,我吃不了這麼多,你幫我分擔分擔。”
大副的手比她大上許多,她用兩隻手也捧不住那麼多的糖果,隻好狼狽地用上衣的下擺兜住,幸好她身上的這套衣服還算幹淨。
“大副,這太多了!我不能要這麼多!”
愛德華·斯皮勒揉了揉阿爾被她自己剪得一塌糊塗的黑發,雖然他沒把那句“可惜”說出口,但目光總時不時落在阿爾參差不齊的發尾。
阿爾窘迫得幾乎想縮着脖子立刻轉身逃走,然而最後還是拼命忍住,僵硬地站在原處接受大副的“審視”。
本就青澀的她頂着這樣古怪難看的發型,使得一張天生的娃娃臉更顯得稚氣,怎麼看都還像是個孩子。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份在船上頗為難得的孩子氣,大副總對她有所縱容。
“那就收起來慢慢吃,你實在太瘦了,應該多吃點東西!”
愛德華眨了眨眼睛,這樣的表情令他英俊的面容立時親和許多,他總用這樣不加掩飾的親昵語氣同阿爾說話,仿佛他們非常親近。
親近?阿爾其實對這份“親近”始終報以疑慮。
盡管阿爾當初的确是因為被愛德華心血來潮看中,才能僥幸上了這艘船做事,來到船上之後更是明裡暗裡得到了他的不少照顧。
可能有些人會為這種“親近”而感激涕零,但她心中一直對他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警惕。
不過這位大副确實始終待她很好,沒有任何索取回報的迹象,以至于阿爾不得不開始懷疑這種警惕是過去那些事的後遺症。
阿爾謝過了愛德華的饋贈,他走到那張華麗的寫字台旁,一隻手拄在台面上,面朝着她道:
“海上的生活總是要更艱苦些,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阿爾,我給你的東西都好好留給自己。”
見到阿爾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愛德華回以一笑,話頭一轉,又開始誇贊她:
“聽魯伯特說,船上的活兒你都學得很快?我也發現你好像很适合在船上生活,從沒見你暈過船,對于頭回出海的人實在很不錯。”
“是魯伯特教得用心,他給我講演得很明白。”阿爾謙遜地解釋,又補充道:“我确實沒有暈過船,大副,我總覺得海很親切。”
愛德華爽朗地大笑,随即挺直了身子,拍了拍阿爾瘦弱的肩膀,語氣裡透着十足的滿意:
“女神保佑,看來我沒有挑錯人!你天生是做海員的料,以後可别讓我失望!”
大副的話音剛落,一陣敲門聲就乍然響了起來,愛德華皺了皺眉,顯然被打擾讓他不太愉快。
“進來!”
約克推開門走了進來,他的臉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大副,船長要您過去一趟。”
“父親說了是什麼事嗎?”
愛德華還是皺着眉,他本想從約克的神情中找出一點什麼端倪,但很快被約克油膩膩的奴顔卑膝惡心到,像回避穢物一樣躲開約克的那張臉。
“沒有,他隻說讓您過去。”約克這樣說着話的同時,眼睛不老實地打量着這間屬于大副的艙室,他的目光滑過那些奢侈的裝飾品,最後固定在愛德華身旁的阿爾身上。
“哦,阿爾,你在這兒躲懶呢?魯伯特剛才還到處找你呢!”
這無疑是謊話,大副是在魯伯特身邊叫走的阿爾,他怎麼可能會到處找她呢?
“你可能記錯了人,約克,剛才我叫走阿爾的時候,他才跟魯伯特檢查過一遍帆。”
“哦,那确實是我記錯了。大副,你這樣一說我就想起來了。”約克的笑更加谄媚,“魯伯特是在找小湯姆呢,嗐,女神啊,瞧我這記性。”
阿爾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鞋尖,好像她并不存在于他們的對話裡。大副沒有接約克的話,而是對她露出相當溫和的微笑:
“阿爾,我晚上再找你,你先回去吧。”
她順從地點頭,随後不發一言地退出了大副的艙室,朝船上真正屬于自己的位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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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湯姆三心二意地整理着纜繩,不知是不是他向女神的祈禱起了效,不久前才跟着大副走進船艙的阿爾兜着一堆東西走了上來。
他喜出望外,隔着老遠就喊她:
“阿爾!我在這裡!”
小湯姆這一聲喊出來,才意識到自己闖了禍,船上那些體型彪悍的成年水手也随着他的聲音看向了阿爾。
他心中立時又氣又惱,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他怎麼能這麼蠢!這不是給阿爾添亂嗎?被那些人發現了這堆好東西,他們還能留住什麼?
還好魯伯特先朝阿爾走了過去,跟她說了幾句話,阿爾點了點頭,轉過頭沖小湯姆笑了一笑,接着便飛快地鑽進了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