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
阿爾沒有立即回答,她的手指交纏着莉塔的發絲,莉塔的紅發恣意地披散開來,既像是一團熱烈張揚的火焰,又像是一朵豔麗華美的花。
她的目光輕柔地撫過莉塔的眉眼。阿爾看過許多筆法高超的宮廷畫,也親眼見過畫師們如何“揚長避短”,将一個樸實無華的人畫得耀眼奪目,卻還能夠不失本人的特色。
但阿爾依舊覺得,技藝再卓絕的畫師,哪怕他嘔心瀝血,使用最驚豔最費力的技法,也無法将莉塔的美完全繪于紙上。此時此刻,阿爾隻能用眼睛努力地記住莉塔。
“你怎麼不說話?”花瓣般的手指觸上阿爾的臉頰,莉塔的手指微涼,眼神卻滾燙,“你不會現在就想甩掉我吧?”
“你說的都是什麼話?”
阿爾無奈地握住莉塔的手指,輕聲道:
“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我還沒有完全想好。”
莉塔盯着阿爾,像是在辨認她有沒有說謊,她湊到阿爾的耳邊,摟着她的脖子說:
“等我回到海裡,我會再來找你的,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和我一起走,跟我到海裡去生活。”
她們挨得太近了,呼吸相聞,阿爾覺得莉塔呼出的不是氣,而是火星,它們迸進阿爾的肺裡,讓她難以呼吸,目眩神迷。
身為人魚的莉塔是不是不必唱歌,僅憑隻言片語,就能夠輕松魅惑人心?阿爾覺得,就算知道莉塔要将自己引入深淵,隻要她開了口,自己就沒辦法不繼續跟着她走。
“可我不是人魚。”阿爾攥着莉塔的手不自覺的收緊,莉塔一聲痛也沒有喊,反而更柔順地依偎上她。
在阿爾的面前,莉塔總是不由自主地變成了一條海藻,莉塔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變得這樣溫柔。
“我不是人魚,我沒法和你一起走。”阿爾的聲音顫抖着,甚至隐隐約約帶了幾分哭腔,莉塔吃了一驚,撐起身子要看她的眼睛。
“你不是人魚也不要緊,隻要我——”
莉塔的話還沒有說完,她都沒能再安撫性地摸一摸阿爾的肩胛,一陣氣勢洶洶的敲門聲便猛地響了起來。
“雀斑臉!你個倒黴催的臭小子,快給老子滾出來!”
阿爾立即起身,莉塔隻看到她似乎背着身擦了一下眼角。
“别裝死!誰不知道你在這裡躲着?雀斑臉,你要是敢不理老子,老子現在就去找大副——”
“我出去一下。”阿爾匆匆整理好衣服,她的聲音聽上去又恢複了正常,“你别出聲,我能應付他。”
“我——”
莉塔的魚尾阻止了她攔住阿爾。阿爾走得太急,幾乎是撲上了那道門,她看着阿爾手忙腳亂地開了門。阿爾走出門的那一刻,莉塔清清楚楚地看到阿爾的神情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一刻,莉塔第一次憎恨自己那條美麗的魚尾。
·
“我就知道你在這兒,雀斑臉,那條臭魚的滋味好到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啊?”
約克氣勢洶洶地質問阿爾,阿爾垂着頭,一副瑟縮軟弱的模樣。
“好到你連兄弟都不顧了,就護着那個鬼東西是吧?”
盡管約克隻說了幾句話,但阿爾已經大概猜到了約克前來的原因,她依舊故作不知,畏畏縮縮地請求道:
“咱們到甲闆上說話吧,這裡……這裡……”她故意不把話說全,還很是害怕地看了眼身後的浴室,“裡面的才睡下,要是把它吵醒了——”
捕到人魚的那一幕,約克親眼目睹過。在那之後的三個晚上,他都夢到那個怪物張大嘴巴,呲着一口流淌着毒液的尖牙向自己撲來。
他可不是雷格蒙他們那種傻大膽!不管那個怪物長得有多麼美,愛惜性命的約克見過了它猙獰的模樣,就絕不會傻兮兮地往前湊。
約克難耐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覺得自己被阿爾含含糊糊的話,刺激得起了一大片雞皮疙瘩。
“到甲闆上就到甲闆上,雀斑臉,你可别想混過去,不然老子高低讓你好好嘗嘗挨揍的滋味。”
約克嚣張地向阿爾比劃了一下自己的拳頭,阿爾怯怯地點頭。見阿爾懼怕自己,約克得意極了,他本就不太正的脖子更歪了,三步并作兩步地向甲闆上走去,他還心情頗好地吹了兩聲口哨。
一走到甲闆上,約克便說出了來找阿爾的原因,和阿爾猜的一樣。
“你兄弟我——歪脖子約克要換換口味,吃點‘魚食’,雀斑臉,你怎麼說什麼也不肯?居然還敢拿大副吓唬廚師!”
月光照在約克的左臉上,阿爾有點可惜這束月光,如此醜陋貪婪的表情實在不該出現在清亮的銀輝之下。
“你是真不怕把我惹急了啊!要是我幹脆把你和那條魚的事告訴大副。”
約克氣焰嚣張地威脅着阿爾,一雙眼把阿爾的周身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想從她身上找到什麼值錢的東西。
“哼哼,到時候不僅那條臭魚沒有好果子吃,你這小子也肯定要玩完了!大副可不是什麼大度人。你知道小湯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