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竹居内,随着衆人離開,新房也徹底安靜下來,屋内隻剩了雲景初、貼身婢女抱琴和乳娘吳媽,門外有兩個從嫁婢女守着,正在燃燒的大紅高燭和廊下的紅燈籠照得新房既敞亮又喜慶。
開席後,因為王相公臨時有事沒來,九方信就沒有久呆,招待完自己的同年和好友後就把招待賓朋的事委托給了長子,自己則借口身體不适回尚福院休息了。
九方信一走,田清一抱着喝醉後試試能不能穿回去的想法,也開始了她的表演,全然不顧旁人勸說,一律來者不拒,敞開了喝,九方齊愈更是不嫌事大,還在一旁起哄。
讓田清一意外的是,今晚還來了一桌消息靈通的同科進士和同窗,讓她比較意外的是,平日裡和原身不對付的那位同窗竟然也來了,還言笑晏晏的。
在劉内知的提醒下田清一特意到他們那桌敬了酒,除了有點印象的前一名外,她還看到了尚嚴,就在她敬完酒準備離開的時候,竟靈光乍現般的發現尚嚴和甲子有點像!
今晚喝的酒,雖然度數不高,但喝多了也有點興奮,連帶着腦子都活躍不少,越想她就越覺得尚嚴和甲子像,尤其是五官和身型等,搞不好十有八九就是一個人!
也想起了原身是省試的時候匆匆見過的尚嚴一面,因為臨近考試,兩人隻客套寒暄幾句就分開了,所以印象不深。
甲子比原身大三歲,也是傷原身手的人,外表變化很大,原本的白方臉胖變成了黑圓臉,打扮也從莽夫變成了胖文人,右臉頰還多了顆大黑痣,也難怪原身當時沒有認出來。
遼國的精英細作是由細作首領直管,也是單線領導單線聯絡,所以精英細作之間是不知道對方真實身份的,也不能打探對方的任務和真實身份。
在原主的記憶裡,她最讨厭的就是甲子,因為甲子不僅心狠手辣,還死忠于遼帝,與原身一直是競争關系,私下并無交情。
估計甲子省試的時候就已經認出了她,所以今天才會在東華門外主動和她打招呼。因為這次任務是長期潛伏,所以原身并沒有喬裝打扮,甲子能認出原身并不奇怪。
雖然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遼國精英細作中第,但就目前而言,最少已有她和甲子兩人,也不知道遼國要幹什麼?
就田清一記得的曆史,自從遼宋簽訂澶淵之盟後,兩國之後近百年都是比較和平的,直到遼被金所滅,最後北宋也被金弄成了南宋。
在原主的記憶中,遼和宋是在七年前簽訂的澶淵之盟,不管遼國有什麼目的,遼和宋都不是對方滅的,那應該打不成仗,隻要不打仗,其他的都好說。
原身當細作是被迫,但好歹有幾把刷子,也是那塊料,不像田清一,除了畫圖和當模特外什麼都不會,根本就不是當細作的料!
所以她還是趕緊喝醉,然後穿回現代吧,離什麼細作啊,騙婚啊遠遠的,至于穿不回去的事,她不想想!
田清一喝酒喝得越發賣力,敬完一輪敬第二輪,熱情的都不像九方希顔,衆人雖驚訝,但也可以理解,畢竟是雙喜臨門,高興才是人之常情。
劉内知卻是早就得了九方信的吩咐,見她喝的差不多就出面說了些場面話,然後讓婢女攙扶她離開,知道過猶不及的賓客也識趣的沒有阻攔。
覺得自己沒喝醉的田清一還想辯解,就被青雨和若水強硬的攙扶走了,走到拐角處她就嚷嚷着要自己走,結果走了沒多遠就開始搖晃起來。
腳步越來越亂,腦子卻是從未有過的清醒,回想今天發生的種種,真是如夢似幻,她就像個提線木偶一樣過了荒唐的一天。
雨竹居内,雲景初和吳媽安靜的呆在新房,抱琴則去了門外,不久前有婢女端來了點心,吳媽卻不準雲景初吃,直到婢女說是大娘安排的吳媽才勉強同意。
婢女口中的大娘指的是九方齊愈的妻子李燕,既九方希顔的嫂子,自從去年嫁過來後九方家的内宅事務就一直是她在管,可實際上大權還是在九方信手裡。
李燕成親當天被餓了一天肚子,如今是她掌管内宅,上面又沒有阿婆壓着,阿翁也不會管這些小事,二弟待她又頗為恭敬有禮,她便想着不能讓弟媳也受那罪,這才特意讓廚房送些點心過去。
因為李燕送點心的舉動,掌家嫂子和善體貼的形象也就入了幾人的心,最高興的就是抱琴,高興自家四娘子能嫁到九方家來,可隻要一看到邊上的吳媽她就忍不住心煩。
可惜煩也無用,抱琴隻能看着穿廊發呆,見有個身影朝這邊走來,就開始盯着看,随着距離的拉近,她這才看清,竟是新姑爺。
抱琴确認後就連忙進去禀報了,等她再出來時,卻發現新姑爺并沒有往前走多少,走路還歪歪扭扭的,邊上的婢女生怕新姑爺跌倒,正提心吊膽的在邊上守着。
田清一離席的時候并沒有醉,可在回來的路上,尤其是吹了風之後,酒勁就開始上頭,快靠近雨竹居的時候腿腳就徹底不聽使喚了,全靠她毅力過人才沒癱倒在地上。
跟着的青雨時刻關注着二郎君,而若水則有些不爽,心裡還有些怪二郎君不知輕重,都喝成這樣了,為什麼還倔強的不讓她們攙扶?
喝醉後的身體完全不聽使喚,眼看着就要往地上倒,田清一也釋然了,本能的閉上了眼,幸好青雨和若水及時出手扶住,她才沒倒在地上。
紅彤彤閃亮亮的新房内,雲景初正坐在撒滿銀錢、花生和棗子等幹果的喜床上,緊張的拿着團扇遮面,因為太過用力白皙的手都能看到血管。
在北宋,像雲景初這樣十八歲的女子,有的都已經當母親了,而她卻是今日才成親,倒不是家中長輩多麼痛愛,多麼舍不得,而是父親為了攀附權貴沽一拖再拖就拖到了現在。
“四娘子,四姑爺喝醉了。”沒等雲景初多想,抱琴着急的聲音就傳了進來,話音剛落,兩名婢女就攙扶着田清一走了進來。
聽到新郎喝醉了,雲景初才放松下來,臉上的假笑都多了幾絲真誠,也顧不上吳媽交代的要卻扇詩之事了,然後假裝積極的放下團扇上前幫忙。邊上的吳媽見狀倒是難得的沒有再說話或着阻攔,但也沒有要上前幫忙的意思。
“我來扶他,你們去把床收拾一下。”雲景初說着從青雨手裡接過人,她本以為喝醉後的人會很重,結果這人卻比她想象的輕。
另一邊扶着的若水小聲嘀咕道:“二郎君也真是的,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竟喝成這個樣子!人家成親是春宵苦短,我們家二郎君倒好,直接春宵苦長...”
“嘀嘀咕咕說什麼呢?”一個婢女當衆嘀嘀咕咕的,聽不下去的吳媽語氣不好的問道,“沒什麼,沒什麼。”以為其他人聽不見的若水連忙否認,也不敢再嘀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