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一側微微下陷,濃郁的荷爾蒙氣息被熱水澆灌後格外嚣張。靖霖沒有回頭,身後的熱源自動靠了過來,很近,近到似乎他微微動一下就能碰到。
他放緩了呼吸,半閉着眼睛,隻剩一條縫在站崗。
然後,梁翊動了,他直起腰,手臂撐在靖霖耳側,另一隻手從上空越過他撐在靖霖另一邊,把光線剝奪。
“關燈了。”低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下一秒,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了。但是,上方的視線仍在。
黑暗中,梁翊像打量獵物一樣看着裝睡的人,看了很久最後短促地笑了一聲吻了一下他的發頂才躺回去。粗壯的手臂橫在靖霖腰上,梁翊貼在他身後,問:“還緊張嗎?”
到底沒忍住,靖霖抓起他的手扔開,說:“你現在不需要疏導。”扭過頭的瞬間鼻尖撞到一起。
梁翊拍了下床頭的開關把燈打開,往後退開一點看他,“有沒有事?”
“沒有。”靖霖把開關拍下去,又陷入黑暗。
梁翊很輕地呼吸了一下,“我是問來我家現在還緊張嗎?”說話時熱氣吹動散落的發稍。
靖霖搖了搖頭,忽又想到對方在黑暗中可能看不見,才慢吞吞地回答:“不。你爸爸媽媽很好,你家很好。”
“那今天開心嗎?”
“......嗯。”
“那就好。”
梁翊松了一口氣,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臉頰。
靖霖似乎睡着了,沒有再多說旁的。梁翊躺回去,又像剛剛那樣圈着他的腰閉上了眼睛。
呼吸聲逐漸平穩,不知過了多久,靖霖感覺腰間的手臂勒得他喘不過氣,他迷迷糊糊抓起來,但是忘記扔開瞬間又陷入深眠。
耳邊吹起風,眼前薄霧飄散。
出現一片巴洛克風格的建築群,很熟悉,但是又想不起來是什麼地方。靖霖扭頭看了一眼身後,大地和天空灰蒙蒙連成一片,還有層層疊疊的暗色影子分不清是什麼東西。
他有些疑惑,這不太像是夢,他摸到牆壁上精緻的雕花,夢境會有這麼逼真的觸感嗎?沿着建築外圍走了半圈,景緻變化不大,最終他在一扇接近三米高的大門前停了下來,随後推開門走進去。
打開門的第一感受是天花闆很高,周圍很暗,完全看不見頂。而且他也不能随處走,除了一條筆直的通道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霧色,怎麼走都走不過去,如同沒有完成的布景。
倏爾,有東西掉落的聲音,咚的一下。靖霖飛快朝着聲音發出的地方跑過去,見到一個房間門縫下劃過一點點光亮,很快就消失了,裡面傳來細微的談話聲。
他猶豫片刻,動用能力穿牆而過,發現裡面是個圖書室,藏書蜿蜒排列了幾層樓高。一高一矮兩道身影站在其中一個書架前翻找什麼東西。
“小心點,别着急。”說話的人從地上撿起一本書,遞給站在移動書梯上的人。剛才那道聲音似乎就是那本掉落的書造成的。
上面的人把書接過塞回書架。
下面的人聲音低沉沙啞,有點像變聲期的青少年,“找到了嗎?要不要再推過去一點?”
他仰起頭,上面的人把手電筒照下來,靖霖得以看清他的臉,是比現在年輕得多的梁翊。
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浮現,他好像不小心闖入梁翊的圖景了。靖霖全身如同被冰凍住一樣,十分慌張。應該是睡覺的時候碰到梁翊了,但是他沒想到的是,梁翊對他完全不設防,簡單碰到就能進入他的圖景。
靖霖深吸一口氣,準備悄悄退出去。
蓦地,上面的人說話了,是一把清冷少年音,“我才找了五分鐘,不要催我。”
周遭實在昏暗,靖霖看不清上面那個少年的臉,他也不敢靠近,生怕驚擾了圖景中的人。
聽見梁翊問:“你說的那種圖景操控方法不會是假的吧,哪有能讓人精确忘記某一個人或某一件事的。那與那個人相關聯的其他東西呢,都被消掉的話最後不也變成忘了一段記憶而不是精确的某個人了嗎?”
“真的有,教授講過的,不過因為這嚴重涉及圖景安全和道德問題,所以被列為禁書了。”
靖霖不動了,内心意識到再呆下去可能會看到或聽到什麼不該他知道的東西,但是腳步卻挪開不了半分。他就那麼怔愣地站在不遠處,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态看着他們。
幸而他精神力等級高,進入了别人的圖景隻要不觸碰别人就能保持隐身的狀态。
梁翊:“我怎麼不記得教授講過,而且如果真的是禁書,那你還看,不怕扣學分啊。”
少年頓了頓,過了半分鐘才接着說:“反正我有用,你不想幫忙就回去。”
梁翊:“我來都來了,哪能什麼都不看就回去。”
“那你别再說話了,等下把夜間巡邏的人引來了。我可不想明天被通報批評說半夜進圖書館禁區。”少年垂下頭看了梁翊一眼,稍顯嫌棄,道:“還是跟你。”
“跟我怎麼了,沒有我你還進不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