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棉帕子上,那團紅色的血迹格外地紮眼。小福慌慌忙忙地要去請郎中,卻被沈景晴叫住了:“我無事,不必如此大費周折,休息會兒便好了。”
小福焦急道:“不行啊,夫人,您前陣子那風寒可是拖了好久才好。現在這樣,肯定是又複發了,若不及時喝藥治病,恐要拖成肺痨了。”
沈景晴有些捯不過氣兒來,平複了半晌,才道:“不必,不必,你去泡壺熱茶給我吧。讓我先緩緩,緩緩。”
小福見沈景晴這樣子是難受的緊,趕忙去泡茶了。
“夫人,我先扶您回房休息吧,”小歡将沈景晴扶起,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夫人,方才太亂,現在靜下來,我倒想起一樁事來。剛剛那龍三,我總覺的眼熟,現在細想,正是我前幾日出門買繡線時瞧見過他。那會兒子他正和二爺在一起,我便多望了幾眼,他對二爺一臉谄媚,弓着身子跟在二爺後邊,兩人看起來關系倒是不錯。”
“嗯……”沈景晴聽小歡這麼一說,隐隐覺出有哪裡不對來,道:“你前幾日出門買繡線,是什麼時候的事?”
“是十八那日。”
十八那日。沈景晴回憶了一下方才看到的金骰子樓賬本,林青雲在那裡玩的最後一筆是在十五日。按理說,十八那日林青雲已經欠下金骰子樓一千餘兩銀子了,那蠻橫霸道的龍三為何還對他畢恭畢敬?若是在讨債,可今日他上侯府來時卻全然是換了一副嘴臉,那也說不通啊。難道說,這事是林青雲和金骰子樓商量好的?
沈景晴還未來得及仔細想,在外頭的小厮富兒就着急忙慌地跑了進來,道:“夫人,夫人,方姨娘不知什麼時候悄悄進到了侯爺屋子裡去了。”
小歡斥道:“你沒瞧着夫人身上不爽利麼?清秋院那主兒本就是個蠢笨的,你們看守不力放她進侯爺處也就罷了,竟也不知道叫上幾個人把她拉出來嗎?為這點事來打攪夫人。”
富兒求救似地看着沈景晴,道:“夫人恕罪,小歡姐姐恕罪。可那方姨娘本也是府裡的半個主子,現下這會兒又撒起潑來,丫鬟婆子們也不敢上去拉啊。”
沈景晴再次揉了揉太陽穴,道:“行了。我去看看。”
柳綠居是侯府的正房,也是侯爺和沈景晴平日的居所,現下侯爺便躺在柳綠居的東廂房裡頭。沈景晴甫一進柳綠居的大門,就聽到了方姨娘刺耳的哭叫聲,聽得她是心裡頭蹭蹭冒火。顧不得頭還疼着,加快腳步走到了東廂房去,隻見周姨娘坐在地上,一身侍女的打扮,手裡頭還端着沒喂完的半碗藥。
方姨娘見沈景晴來了,立刻打開嗓子哭叫道:“夫人,夫人,你為何不讓妾見侯爺!妾想侯爺想得緊……”
沈景晴根本懶得聽她在說什麼,上前一把奪過她手裡的藥碗,重重放到桌上,濺出一小灘褐色的藥汁來。
方姨娘一下懵了,隻見沈景晴厲色道:“我不是說了要見侯爺得先到我這通報嗎?你為何擅自闖進來?”
方姨娘有些被沈景晴吓着了,不過很快又裝出一副可憐樣,道:“夫人,妾也是想着夫人每日衣不解帶地照顧侯爺,便想着為夫人分憂。但夫人不準其他人靠近侯爺,妾便隻能趁夫人不在悄悄來了……”
沈景晴看着跪在地上的蠢女人,心中燥郁不已,她不讓方姨娘來是怕她被有心之人利用。自侯爺暈倒久久不醒後,對這永平侯府家産起了心思的人不少。其中就包括沈景晴那婆母和小叔子。先前,他們便給沈景晴使了不少絆子,想逼着她交出管家權來。她左右開弓,一一擋下,風寒也是被這樣累出來的。
那群人現在是巴不得侯爺趕快咽氣兒了,好名正言順地繼承家産和爵位。所以沈景晴一直防着其他人接近侯爺,若現在侯爺真出了什麼事,她們兩都得玩完。想到這,沈景晴不耐道:“我不讓人來自然是有我的考量。若你下次繼續這樣無視我的命令,别怪我無情。”
方姨娘這頭自是也不肯示弱的,她是正經讀書人家出身,祖上是永平侯府的遠房親戚,家中遭了難,這才來投奔侯府。趙氏喜她,便把她安排給了侯爺做妾。而這沈景晴雖是管着家,但隻是個不入流的商戶女,還不受婆母和丈夫的喜愛。因着沈景晴素日是沒什麼侯府夫人的架子,謹小慎微地做事,她是自诩和沈景晴平起平坐的。
方姨娘理了理有些散亂的鬓發,倨傲道:“有些人啊,就是不知道自己的斤兩。這京城裡人人都知道侯爺原和那雲家小姐原是一對金童玉女,卻被人橫插一腳。這人啊,撿了天大的便宜,就應該夾起尾巴做人,現在還耍起威風來了。不覺得害臊嗎?”
方姨娘此話一出,屋内的氣氛就變得怪異起來。府裡做得久的下人都知道,雲家是侯爺生母雲氏夫人的娘家,而侯爺和那雲家小姐本就是青梅竹馬,兩家本是要議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