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如意走過去迎他們,她接過紫煙手裡的麻袋,故意撇嘴抱怨。
“這才哪到哪呀,不過是給二少爺多做兩餐吃食罷了,姐姐你慣愛取笑我。”
她腳底一沉,手下用力一使勁,麻袋在地上,半點沒挪地。
紫煙“撲哧”一聲笑出來。
寶源放下裝牛乳的木桶,急急迎上來,他撓撓頭,臉上滿是不好意思的笑。
“這麻袋沉,還是我來提吧。
如意你想放哪?跟我說一聲就成。”
寶源和紫煙兩兄妹都是進出廚房慣了的,史如意也沒跟他客氣,抿唇朝他一笑,點點頭。
“謝謝寶源哥,擱牆角那就行,方便我一會兒用。”
紫煙熟門熟路,自個兒在闆凳上坐了,從兜裡掏出一小袋瓜子,邊聊邊磕。
“我可是聽人說了,如意你用芋頭做的珍珠圓子,是什麼寶貝?
引得二少爺都忍不住吃了幾碗。”
紫煙啧啧稱奇。
二少爺雲佑挑食這件事,可是全府,甚至全安陽都出了名的。
太太曾氏曾在外頭張貼布告,重金聘請好幾位名廚來府裡一一試過,沒有一道菜能進這位二少爺的眼,最後隻能把人都打發了。
史如意回頭笑看她一眼,又扭過頭去專心處理那麻袋,
“哪是什麼寶貝?隻不過我自己琢磨做的花樣,二少爺沒吃過,覺得新鮮罷了。
這次原料夠,我多做些,給你和寶源哥都嘗嘗。”
史如意把蒸籠疊了幾層,每層都碼上刷洗幹淨的芋頭和紫薯,一看便知是大架勢。
紫煙等的就是她這句話,她吐出嘴裡的瓜子皮,立刻應承下來,笑眯眯道:“成啊,那我們就在廚房賴着你吃了。”
史如意蓋上蒸籠,跳下凳子,用巾帕拭幹淨手,從一邊的鍋頭取出做好後便一直放着保溫的大瓷碗,遞給紫煙,
“早上答應給姐姐你做的羊眼,剛燙好,香着呢,快和寶源哥趁熱分着吃了。
再煨一會,口感就不嫩了。”
紫煙愣愣地接過來,碗裡裝着切成片的羊眼,裡頭新拌了紅油和香菜,肉質細膩,像抹了一層油光,聞着似乎還有股淡淡的奶香味,誘人的很。
她心頭滋味莫名,揚起嘴角笑道:“你今天給主子做吃食,這麼忙,還記着我這碗羊眼呢。”
連紫煙自己都忙忘了。
紫煙自去籃裡取了兩雙筷子,和寶源一塊在桌邊坐下。
開始她還顧着矜持,慢慢嘗味道,後來寶源夾羊眼的動作越來越快,風卷殘雲般,大半隻羊眼轉瞬間都進了他的肚子裡,氣得紫煙忍不住伸筷子敲了他一下。
“作甚吃的那麼快?我都沒吃到兩片呢。”
寶源聞言便擱了筷子,對妹妹讨好地憨笑。
“一時沒留意……剩下的我不吃了,都留給你吃。”
他這麼一說,紫煙反倒自個兒别扭起來,擱了筷子起身,把羊眼讓給這傻哥哥。
“算了,你吃吧。左右我經常能嘗到如意手藝的,不差這一回。”
她溜達去看史如意做吃的。
史如意正欲把寶源提來的那桶生牛乳倒入瓦罐裡,看見紫煙過來了,忙喚她。
“姐姐快過來,幫我搭把手。”
紫煙稀奇地看她煮牛乳,大火煮沸後把瓦罐提開離火,待牛乳落滾後又再把瓦罐放上去加熱。
如此反反複複三四次。
聽如意介紹,這新鮮擠出來的牛乳不能直接吃,會害肚子,要煮沸之後才能用。
不過不能用旺火煮,奶會溢出瓦罐,也不能用文火慢煮,不然喝這奶就失了功效。
紫煙聽得頭暈,她極少喝牛乳,也不知道這碗牛乳還要有那麼多講究。
果然這廚娘不是人人都當得的,如意身高還不及她腰,說起這做菜的講究和禁忌卻頭頭是道,一副鬼靈精的模樣。
怪不得能入了太太和二少爺的眼。
聽說溫媽媽之前也是跟京城的竈房娘子拜師學過幾年的,現在沒了丈夫,膝下就這一個女兒,可不得把一身手藝都傳下去。
紫煙思索着回頭,卻見她那沒出息的親哥寶源,夾起最後一片羊眼,抱起碗,掃着底下的拌料全吃了,一點汁都沒剩。
愣是把一個盤子吃得幹幹淨淨,光可鑒人。
紫煙臊得掏出汗巾子捂臉,心頭盤旋的想法卻更堅定了兩分。
便單是為了這口好吃的,他們家也要努力跟溫媽媽和如意打好關系才行。
有這個手藝,又有這樣的品性和頭腦,這樣的人,不管去哪裡都是能成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