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佑這話一出,史如意臉上的表情就是一僵。
她半垂着頭,扭着胖嘟嘟的手指,喬裝無事地左顧右盼,目光就是不落到他身上。
“是的呀……
二少爺就像那畫上的人一樣好看。”
史如意扭捏半天才擠出這句話,尴尬得差點沒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
長得好看怎麼了,長得好看就可以随便欺負别人嗎。
史如意在心裡哭泣,難道她不要面子的嗎?
而且她這身體還是個小女娃,臉皮嫩,一紅就極明顯,跟那水蜜桃似的,看着就招人疼。
雲佑看了史如意半晌,放在桌上的食指輕動。
他猶豫幾下,最後還是沒忍住,擡手掐了一把她的臉。
下手不輕。
雲佑滿意地收回作惡的手,唇角微彎。
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樣,手感很好。
史如意:?
屋裡燥熱的氣氛瞬間一掃而空。
史如意面無表情地闆起臉,隻覺得剛才莫名其妙激動的自己……
實在是太丢人了!
雖說古代人均早熟,但不管是誰,都不會對一個十歲的小女童有什麼奇怪想法吧。二少爺隻是看她像個小妹妹,覺得可愛罷了。
倒是她自己,一堆奇奇怪怪的念頭。
雲佑已經若無其事地重新端起桌上那杯奶茶,視線也轉向了其他地方,
“既是覺得我好看……
怎麼剛剛說要做點心給老爺太太,卻沒有我的份?”
他語氣帶上了一點輕微的笑意,像是溪澗蕩漾的小魚,有透明的陽光灑落。
史如意卻已經不吃他這套了。
她一隻手捂着被捏紅的臉蛋,泫然欲泣地後退幾步,活像雲佑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氣呼呼地控訴他,
“如意本來就管着二少爺的吃食,給老爺太太做點心才是額外做的。
哪次做了好吃的,不是第一時間送到二少爺房裡?二少爺你還這麼欺負我……”
史如意越說越大聲,越說越激動,到後來眼眶幾乎包着兩泡眼淚。
雲佑愕然。
家裡兄弟姐妹少,他從不知女孩子是一種如此嬌氣的存在,一捏就會哭……
明明他也沒用多少力啊,怎麼就留了那麼紅的印子呢。
雲佑手足無措地彎下頭來,摸摸史如意發頂柔軟的小髻,又收回手,
“别哭啊……
那你想我怎麼樣?”
史如意從指縫裡看他。
“我想怎麼樣都可以?”
雲佑點點頭。
“那你給我捏回來。”
“……”
“快點!”
“……”
太太曾氏在院子送完老爺回來,一進屋,就看到正襟危坐的雲佑臉上多了一道鮮明的紅印子。
“這是怎的了?”
曾氏心疼地用帕子給他揉臉。
雲佑郁悶地看了他娘一眼,語氣淡淡。
“沒什麼……
被蚊子叮了一口。”
……
他們說話間,那“蚊子”已經和溫媽媽飛回了大廚房。
“太太說了,按我娘一半的份例給我發月銀。
一個月一百錢,一年就是一貫多錢。”
史如意坐在竈台旁數手指,香菱蹲在旁邊聽,越聽眼睛瞪得越大。
她也伸出指頭一起數數,“那你一個月月銀差不多就頂我三個月的量,呀,如意你豈不是要發财了!”
史如意被香菱逗得哈哈大笑,她從闆凳上跳下來,豪爽地一揮手,
“是,發财啦!
走,今個兒就帶你到集市逛逛去。”
史如意跑去和溫媽媽說了,保證午時前一定回來,絕不會誤了二少爺的晚膳,也不會在集市亂跑。
又和香菱回屋拿了十幾個銅子,揣在兜裡,便從雲府角門出了,往最熱鬧的那幾條街巷走去。
安陽城内東南西北各設四個集市,不同集市分賣不同玩意,各有分工。
像那東市賣牛羊牲畜,南市則賣冶鐵器具,北市裡古玩字畫、珠寶瓷器琳琅滿目,都是達官貴人馬車出沒之地。
她們要去的是西市。
西市賣柴米油鹽,街巷上酒肆茶坊雲集,乃是城中最熱鬧紅火之處。
一進西市,熙熙攘攘的人流馬車,絡繹不絕。
各個食肆酒樓都支着窗戶,敞開大門,裡頭店小二熱情地吆喝着過往的路人。
前面一堆人圍成一圈的,也不知是在套圈、算卦還是摔跤比試。
史如意和香菱攥緊手中的銅闆,新奇地四處張望,頗有種劉姥姥第一次進大觀園的感覺。
“賣糖葫蘆嘞,又甜又脆的糖葫蘆——小姑娘,來兩串糖葫蘆啊?”
香菱咽了一口口水,有些走不動路。
“大爺,您這糖葫蘆怎麼賣啊?”
那大爺扛着個紮滿了冰糖葫蘆的草垛,聽到有人問話,他把草垛放下,擡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黝黑的面上露出笑來,
“小姑娘,一文錢一串。
我這糖葫蘆可甜,采了山裡紅新做的,包管你吃了還想吃。”
香菱還在猶豫,史如意已經捏了一個銅闆遞過去,“大爺,給我們來一串。”
她接到後又轉手遞給香菱,笑眯眯地,“你不是說我發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