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金銀放哪都不安全,還是揣在身上最保險。
史如意忽然想起什麼,兩三下爬到炕上,把棉被上下掀開,來回翻了幾遍。
果然,不見了。
雲佑送她的那個精美玲珑的小手爐。
她拿回家之後愛不釋手,每夜都是抱着睡的。
史如意失魂落魄地坐到炕上,内心把那個賊殺了一千遍。
寶源觀察完木門邊和窗上的腳印,走過來,腳底一滑,不小心便踩到了史如意的一件小裙兒。
他紅了一張臉,讷讷地往後退幾步,不敢再動了。
溫媽媽走過來,抹了把臉,對寶源千恩萬謝的。
“今兒真是多虧了你們家……
不然我們母女倆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回去幫我謝謝你娘還有你爹,明兒我一定親自登門道謝去。”
說話時,溫媽媽聲音都在發顫。
仔細一看,舉着煤油燈的手也在輕抖。
史如意是知道自己娘的,不管内心有多苦,面上還是在對着旁人笑。
溫媽媽的眼淚,都是半夜自個兒偷偷抹在被上。
史如意心裡酸澀,連忙從炕上跳起來。
“寶源哥,那麼晚,真是麻煩你了。
我送你出去吧。”
院子裡站着,
史如意覺得身子冷,心更冷。
寶源撓撓頭,他嘴笨,說不出什麼安慰人的好聽話來,憋了半天也隻得一句。
“如意妹妹……
若還有什麼事,隻管去家裡尋我啊。”
史如意點點頭,朝寶源笑了笑,目送他扛着鋤頭離開。
寶源走了兩步,又撤回頭。
“你們今個兒夜裡睡覺,還是得警醒着點。
明兒我就跟我爹說,過來幫你們修修門窗,這樣你們日後睡着也安穩。”
寶源低着頭,不太好意思看她,黝黑的面上挂着憨憨的笑。
史如意内心湧起一股暖流,她扶着門框,感覺心裡的憤懑都被寶源絮叨的話撫平了一點。
果然世上好人還是比壞人多的。
她微笑着輕聲道:“謝謝寶源哥。”
想了想又補充。
“我過幾日給你做好吃的。”
這是史如意能想到的最好的報答方式了。
她們家現在沒銀子,貴重東西也被偷得七七八八,就隻剩一手别人想偷也偷不走的廚藝了。
寶源聽着眼睛便是一亮。
雖然不合時宜,但他心裡還挂念着上次史如意燙的那隻羊眼呢。
晚上做夢不知流了多少次口水。
“成,那我可就等着了。”
史如意關上院門,振作起精神,回到屋子裡。
溫媽媽半蹲着,手裡拿着布袋,正在一顆一顆慢慢撿地上的豆子。
史如意也蹲下去,陪溫媽媽一起撿豆子。
煤油燈安靜地在桌上燃着,母女倆沒有一個人說話。
撿完豆子,溫媽媽把布袋紮起來,重新放回櫃子的原位,這才像花完了身上的力氣,慢慢開口。
“如意啊……
你爹給你留的那塊緞子沒了。”
溫媽媽沒有哭,但是她的眼中毫無焦距,木楞楞的。
史如意聽了這話,心中一顫,心裡又浮現出幾分難受來。
她這個身體的親爹去得早,但是單從那為數不多的記憶中,史如意也曉得那是一個很疼愛她的男人。
手掌很寬很厚,下巴滿是胡茬,笑聲爽朗。
溫媽媽說的這塊布,是她爹留給她的。
上好的料子,史如意出生時,她爹花了足足一年的月銀,托了人專門從蘇杭買的。
說囤着以後給閨女當嫁妝。
她爹去世後,她們母女倆過的艱難,家裡的東西很多都變賣了。
但再苦的時候,溫媽媽都沒想過要典當掉那塊料子。
溫媽媽說,她每次打開箱子,看見這塊料子,就覺着生活還有盼頭。
史如意眨眨眼睛,忽然一滴淚掉了下來。
她撲進溫媽媽的懷裡,嘴邊呢喃。
“娘,你别難過。
等我賺錢,我現在可會賺錢了。
賺夠錢,我們再去鋪子裡買,買一條一模一樣的……”
“……”
溫媽媽動了動嘴唇,擡手摟住她。
那藏着的眼淚終于大滴大滴地砸了下來。
……
躺在炕上,
沒有了習慣抱着的手爐,史如意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她和溫媽媽扛了桌兒凳兒,把屋裡的門窗都給嚴實堵上了,一絲縫都不透。
但知道屋子進過人之後,這心裡頭就怎麼都踏實不下來。
冬天史如意手腳容易冰,溫媽媽把她的腳捂在肚子裡取暖。
史如意翻了個身,她知道溫媽媽也沒睡着。
“娘,你說……
這賊會是院子裡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