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璋坐在地鋪上,拍了拍腦袋,再次睜開眼。
瞧見梳妝台前坐着的,果然是言今,這才長松口氣:
“今今,你這套衣服哪來的,有點……穿上還挺顯穩重的。”
有點太老氣了,秦璋是想這樣說。
結果話到嘴邊,又被他硬生生給改了個說法。
言今笑了:“這顔色是顯老氣,但這次進縣城适合穿它。”
秦璋已經起身了,被褥也都放回了箱子裡:“你是怕路上不太平,故意扮醜藏拙,要不說媳婦你聰明呢,我怎麼沒想到。”
言今卻搖搖頭:“既然進城了,總要見見子平,我與他占了母子的稱呼,可這孩子都十一了,我隻比他大九歲,穿成這樣看着才能多添些年歲,我也好,子平也罷,相處起來都不會太别扭。”
秦璋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他那個養在三姑家的兒子秦子平,當初秦璋大婚時,都沒叫他回來給言今奉茶改口,就怕這個小畜生故意鬧事。
現在言今竟然要去見這個不省心的兒子,秦璋能不犯愁嘛。
“魏禾的事情還沒辦完呢,要不等過陣子咱們再去看秦子平。”
言今戴上一對,銀珠的耳墜,配上發髻間的珍珠簪子,顯得素淨又穩重。
她滿意的站起身:“去縣城裡,就是辦魏禾的事情,順道去看一眼子平,難道你真打算,這一輩子都叫我與他避而不見,你要真能做到,或者不認這個兒子了,我可以不去見他。”
秦璋能做到嗎,自然是不能的。
再不喜歡這個混賬兒子,秦璋也從沒想過,斷絕父子關系。
秦璋又開始心緒不甯了,他發現自從言今嫁過來後,他好像每天都能體會心亂如麻的滋味,真是太煎熬了。
等到秦璋牽出騾子,要開始套車廂的時候。
随後趕來的言今,立刻說道:“進縣裡不坐車廂,把闆車套上吧。”
秦璋:“縣裡離得可不近,你坐在闆車上很颠簸,再說咱家又不是沒車廂。”
言今解釋道:“你剛剛說得對,最近路面上不太平,廂車會叫人覺得有利可圖,真有山匪攔路,保準對咱們動手。闆車就不同了,就是叫所有人瞧仔細了,咱們騾車上什麼都沒有,這樣能少很多麻煩。”
然後言今,又看了眼秦璋眼下的淤青:“我哥都說了,你臉上就這一處,身上瘀青的地方可不少。騾車颠簸起來,你怕是要難受,今天我來趕車吧。”
秦璋受寵若驚:“趕車辛苦,有你這句話,我就算被颠死也值了。”
說完,秦璋立刻湊到言今身邊:“你都不知道,昨天你那番話吓得我一整晚都沒睡,我以為你厭煩我,不願意再搭理我了。”
秦璋順杆就要往上爬,扯住言今的衣袖,在那晃啊晃,不肯撒開了。
恰巧這一幕,被趕來的洪氏撞見了:“瞧瞧,瞧瞧,你們小兩口幹嗎呢,也不背着點人,真是沒眼看,我都替你們臊得慌。”
洪氏整天盯着後院的兩匹騾子,聽到騾車的聲音,她是特意跑過來的。
秦璋樂了:“四嬸你是沒眼瞧,還是我四叔不這樣對你,你看着在那發酸呢。”
扶着言今在騾車上坐好,秦璋一甩鞭子就往院外走,嘴裡卻還擠兌道:
“我可聽秦璟說了,昨天我四叔都沒回你們院,在我爺的主院湊合了一宿。難怪四嬸精神頭這樣好,有點動靜就跑出來湊熱鬧,有這說閑話的工夫,你不如想想怎麼叫我四叔回院裡住吧。”
昨天晚上秦璋,去後院拴騾卸車的時候。
秦璟正好從後院的茅房裡出來,兄弟倆碰了個照面,四房吵起來的事情,他就是這麼知道的。
洪氏本來就因為,大房連着好幾天用騾車的事情,心裡妒忌得很。
此刻秦璋還拿她說笑,氣得洪氏啐了一口,扭頭就往正房那邊走,又去找老爺子告狀了。
趕着騾車往縣裡的方向走,言今搖搖頭:“她到底是長輩,你總拿話激她作甚。”
秦璋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你才來這個家,所以不了解這大家子都是什麼脾氣秉性。瞧見我二嬸沒,整天裡連話都不敢多說半句,那就是被四嬸擠兌的,越來越謹小慎微。”
秦璋舉起鞭子,抽了下騾子,叫它走快些。
結果扯動胳膊上被揍出來的傷,倒吸了口涼氣,緩了一會才接着說道:
“家裡就屬我這個四嬸最唠叨,麻煩事也多,還愛往娘家倒騰東西。我之前一個人的時候,都不怎麼在家,她有時連咱們大房的事也要管,我也懶得和她計較。”
“但現在有你了,我不給你撐腰,哪怕你不是個吃虧的性子,但就像你說的小嬸到底是長輩,你才嫁進來是新婦,是要被人說你不敬長輩的,反正我混賬的名聲早就傳開了,我擠對她,叫她少往咱們大房這邊摻和,沒有比我更合适幹這事的人了。”
言今啞然,确實沒想到,秦璋竟然是這樣想的。
“鞭子給我吧,你好好坐着就行。”
秦璋剛剛擡手臂,很吃痛的樣子,言今都看在眼裡。
見識過言今的身手,秦璋也沒啥不放心的。
瞧着自家小媳婦,熟練的趕着騾車,騾子也是服服帖帖的聽話。
秦璋忍不住問道:“媳婦,你是不是會騎馬射箭啊,我光是想想那場面,都覺得英姿飒爽,哪天咱倆騎着騾子,我帶你去寬敞的地方遛遛彎啊。”
言今:“家中父兄都是武将,我耳濡目染,騎馬自然是會的,但我不善騎射。”
秦璋一臉好奇:“今今那你擅長什麼,反正你拳腳我是領教過了,以前你可有趁手慣用的兵器。”
見言今沒吱聲,秦璋連忙又說道:“你要不方便說,不說也沒事,我就是挺想知道,你以前是什麼樣子的。”
言今搖搖頭笑了一下:“你我夫妻,新婚夜你便知道了我的身世,這些細枝末節更沒必要同你隐瞞,隻是心裡難免想到一些往事,走神了而已。”
強壓下鼻間泛起的酸楚,言今想了下說道:“我不擅長弓馬騎射,倒是自小就用彈弓,後來大了就開始學連弩。不過我是女子,弩弓不便随身佩戴,若說慣用的應該是繩刀。”
秦璋也算官宦子弟出身,但家裡可沒出過武将。
刀槍劍戟,這些常見的武器,他倒是知道。
但繩刀是個什麼東西,他别說見過,聽都沒聽過。
秦璋臉上寫滿了好奇,往言今身邊湊去:“媳婦你細些同我說說呗,要是哪天能叫我見識下更好了,這又是繩子又是刀的武器,到底長啥樣啊。”
言今架不住秦璋的軟磨硬泡,甚至他那聲音,還變得黏糊糊的膩味人。
言今推了他一下:“你先坐好,别晃來晃去的,我給你的那把刀帶在身上嗎。”
秦璋連忙點頭:“那可是你送我的,我都是貼身放着的。”
說完,他就将綁在腕上的短刀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