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安點開沈方平的微信,陷入躊躇。
打,還是不打?
已經九點多了了,會不會讓人誤以為她在查崗?
南一甯:“打個視頻猶豫這麼久?”
南十安兩眼一閉,撥了過去。
對方沒接,挂得還挺快。
南一甯跟在南爺爺後面轉圈,沒發現她被挂了。
南十安搓了搓冷掉的手指,又撥了過去。
這一次,撥了很久,就在南十安覺得快要自動挂斷時,沈方平接了,“老婆?”
南十安很巧妙地在撥視頻時就把攝像頭翻轉了,鏡頭對準南爺爺。
所以視頻通話一接通,南十安清晰地看到了沈方平的臉,而沈方平卻隻能看到南爺爺暴走的畫面。
南十安問:“你在忙嗎?”
畫面中的沈方平,領帶打得整整齊齊。雖然背景被擋住大半,但南十安看得出來,他在類似辦公樓的走廊上。
“在開會,爺爺怎麼了?”
沈方平說這話時,南爺爺剛好轉到南十安跟前,聽到手機裡沈方平的聲音,一把奪走南十安的手機,“還打球還打球!天都黑了還打球呢,作業還放在我這兒沒做完呢。”
沈方平反應很快:“我沒有打球,我在老師這兒補習。那個作業是下周才交的。”
南爺爺:“真的?老師在哪兒呢。”
沈方平把手機轉向會議室,會議室裡整整齊齊坐了兩排人,白闆上寫滿了字。
“你看,老師還在教我們呢,我先去上課了。”
南爺爺着急地說:“快去快去,别耽誤上課了。記得來爺爺這裡拿作業。”
南十安拿過手機,躲到一邊去,“不好意思,你先開會吧。”
“嗯。”沈方平看着屏幕裡的草坪,“在挂之前,你要不先轉一下攝像頭?”
被南十安嚴詞拒絕。
挂了電話,倆人把南爺爺帶回房間。
南十安今晚睡在南家公館,在經濟獨立之前,她在這裡睡了好幾年。
其實她媽媽懷孕的時候,南元就知道了。
她出生沒多久,南元就要把她接走。
南媽媽未婚先孕,街坊鄰居閑話不止。
南媽媽好面子,未婚先孕已經坐實,她不願再被人說自己是小三,所以拼死不準南元帶走南十安,也不準南元靠近。
她依了南元取的名字,給女兒上戶口時填的“南十安”。
她和親朋好們說女兒是她在外地打工的時候,和前男友所生。前男友丢下她跑了,隻剩她娘倆,孤兒寡母的,靠着幾平米的麻将館把南十安養大。
南十安信了,直到南媽媽去世,她還以為是南元丢下她們跑了。
以至于她在被接回南家的前半年,她都不肯和南元說話。
房間裡有架鋼琴,南十安學得不好,隻會彈一些簡單的。
太久沒彈後,就更生疏了。
她以前也離家出走過,大晚上地跑了。
這裡的生活和小縣城的麻将館天差地别,她始終學不會彈鋼琴,她适應不了,她變得敏感自卑。
她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連夜跑回那個她熟悉的小縣城。
可不過三個月,麻将館翻修,變成了面館。
再也沒有她從前生活的痕迹。
那一次,沒等到天亮,她就被南家人找了回去。
也就是那一次,她知道她回不去了。
她删掉了以前同學的Q.Q,親手抹掉她的過去,包括她的媽媽。
南十安洗漱完,找了件大學時候的衛衣穿上。
滿牆都是她的照片。
從十三歲,到二十三歲,每到重要的日子,南元都會給她拍照。
南十安推開小門,到露台邊站着。
剛剛下了陣雨,泥土的香氣爬進她房間。
她現在的生活挺好的。
真的。
隻是漸漸地,她記起媽媽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這也是她筆名取她媽媽的姓的原因。
她怕再過十幾年,她真的會忘記自己的媽媽。
不管媽媽的私生活如何,那始終是她的媽媽。
南十安伸了伸懶腰,擡頭看天,已經沒有星星了。
她不敢告訴媽媽,她很喜歡現在的生活,很喜歡現在的南十安。
手機震動。
來自沈方平的微信視頻。
南十安翻轉攝像頭,接了。
沈方平:“怎麼這麼黑。”
這次沈方平也學乖了,沒把攝像頭對準自己。
對的是床,标準的酒店大床。
“省電。”南十安回。
沈方平沉默片刻,“你沒在家嗎?”
像是領導視察一樣。
“在。”南十安拿起手機轉一圈,“露台上。”
兩人很默契地沒再說話。
沈方平把手機丢到床上,屏幕一下就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