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溪川又道,“我的親娘,兒子跟您說,您不能隻聽别人說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您得自己親自用眼睛看,用心去體會。”
顧慧英不耐煩,“滾一邊去,你現在是翅膀硬了,還想教你老娘怎麼看人了。”
譚溪川嘿嘿笑,“我哪兒敢啊,我的意思是,您别一直冷着臉,待會兒我妹他們來了,您哪怕和陸峥主動說上一句話也行,至少表明一個态度,咱家不是不歡迎他,要不小月兒夾在中間,心裡得多難受,您又不是不知道您閨女,她心思重,最愛把事兒憋在心裡,回頭再憋出病來,到時候您還得心疼。”
顧慧英本來就心煩,燒火燒得她又熱,他還一個勁兒地圍着她叨叨,她撿起燒火棍扔過去,壓着聲音罵他,“你煩不煩,都叨叨一上午了。”
譚溪川眼疾腳快,一個閃身給躲了,燒火棍直直地沖着剛走進院門的人飛過去,陸峥擋到譚溪月面前,棍子正中他的胳膊,落到地上“啪嚓”摔成了兩截。
顧慧英扶着膝蓋站起來,想往前走,又停下。
譚溪川三兩步蹿到陸峥旁邊,語氣誇張,“哎呦,我的妹夫哥,棍子都斷了,這得砸得多疼啊,”又叫顧慧英,“娘,您快來看看,妹夫這胳膊都鼓起了個大包,這别不是骨折了吧,哎呀,這怎麼還紮進去個刺,這可不好弄出來。”
譚溪川撅個屁股,顧慧英就知道他放的是什麼味兒的屁,他這樣,就是屁事兒也沒有,頂多可能紮了個刺,顧慧英掀開鍋蓋,拿盤子裝魚。
當着新妹夫的面,譚溪川被老娘當成了空氣,他隻覺得自己頭頂飛過了一隻尴尬的烏鴉。
譚溪月仔細看陸峥的胳膊,沒她哥說得那麼誇張,但也起了個包,就是那個刺紮得有些深,得馬上挑出來才成,不然得化了膿。
陸峥看着她臉上的擔憂,有些可惜燒火棍沒能再粗一些。
顧慧英端着魚走到堂屋門口,沉臉看譚溪月,開口沒多少好氣兒,“他胳膊要是紮上了刺,你光看有什麼用,不去找針給他挑出來,是打算讓它留在裡面下小的嗎?”
譚溪川咧嘴笑開,這一棍子砸得可真值,給他老娘砸了個台階出來。
譚溪月微怔,眼眶有些熱,努力對顧慧英揚出輕快的笑,“知道了,娘。”
陸峥站到譚溪月身旁,對顧慧英微微躬身,作為新女婿向丈母娘的正式問好。
顧慧英冷冷掃過他,沒說話,轉身去了竈台旁。
譚溪月看着顧慧英的背影,緊繃的肩膀微微垂下,又想撐起精神。
陸峥攥住她的手,攏到掌心,捏了捏。
譚溪月仰頭看他。
他漆黑的眉眼彎下,對她揚出一個明朗的笑容,就像是雨後的朝陽,幹淨得不見一絲雜質。
譚溪月心裡被擲了一顆石子,慢慢蕩開水波漣漪。
她發現跟他和他看起來很不好惹的外表不同,他的情緒好像一直很穩定,除了昨晚因為她淋雨,他在她面前沉了臉,就算沉臉,也會在第一時間跟她說對不起。
譚溪月撥弄着他的大拇指,也捏了捏。
她把他帶到自己的屋,找來一根針,拿酒精擦消過毒,捧起他的胳膊,小心地把刺挑出來,挑完又下意識地給他吹了吹。
譚溪月知道這種疼,她小時候就最怕手裡紮進刺,每次顧慧英拿針給她挑,她都會受不住掉幾滴淚。
陸峥故意逗她,擡起胳膊,讓她再吹吹,還是有些疼。
譚溪月不肯再吹了,悶聲道,“疼也忍着,你這點兒刺能有多疼,我昨晚--”
她及時咬住舌頭,把剩下的話給壓了回去,她幹嘛要提昨晚。
陸峥拉過她的手,在手上慢慢寫下【回去我也給你吹吹】
寫完,他拉着她發燙的掌心,貼到了她的耳朵上,黑眸不錯眼地看着她。
就像……
他那句話是附在她耳側的低聲密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