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體突然劇烈震顫,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氓山的百姓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個個吓得面如土色,不知該跑回家還是該往外逃。
赤蛟反手将利爪紮進岩壁穩住身形,碎石簌簌砸在鱗甲上。他擡頭望向辟邪大陣,崩塌并未停止,金色符文龜裂後像燒焦的蝴蝶般片片墜落。
“這怪物要鑽出來,主峰恐怕都得裂開!”江豇好抹了把臉上的石粉,即使剛剛被赤蛟推開,他左臂還是被飛濺的碎石劃出道口子,隻是并沒有血液流出。話音未落,顧耽耽抓住他的腰帶往上一提,這才堪堪避過腳下噴湧的暗紅色岩漿。
地底傳來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借着殘餘的辟邪大陣金光,他們看見灰霧裡浮出森白脊椎,每節骨縫都卡着鏽蝕的刀劍,形制顯然不是如今的産物。
顧耽耽旋身甩出銀鍊纏住江豇好腰際,錯金劍橫掃擊碎迎面撲來的半截腿骨。更多殘骸從地縫中湧出,在岩漿裡拼湊成完整的龍形骨架。
江豇好淩空畫出屠龍符:“師妹,你快去看辟邪大陣,這裡我......”
“你擋不住。”顧耽耽擡指輕點,屠龍符便消散無蹤:“這不是普通的怪物,還記得鈞司前輩所說之事嗎?雷澤就是為了以天雷鎮壓它,才形成的。”
骨龍下颌突然張開到不可思議的角度,裹挾硫磺的聲浪震塌了半邊山澗洞窟。赤蛟勉強擋住落石,喉間泛起鐵鏽味。等塵煙稍散,他發現那塊壓在阿礫身上的石頭在逐漸恢複形狀。
兩人沒空注意赤蛟的小九九,江豇好的符咒次第爆開,可轉眼骨龍被擊碎的部分又在岩漿中重生,他急促喘息着:“不能這樣耗下去......”
顧耽耽撫過錯金劍身,虎豹紋瞬間蘇醒,躍至肩頭,女武神殺伐果斷:“放棄辟邪大陣,先屠龍。”
混亂的間隙中,赤蛟耳畔突然響起蜂鳴,他正用利爪挂在骨龍下颚,試圖阻止他的行動。虎口被震得發麻,那聲音卻穿透轟鳴直刺腦髓:
“念在這些年你行事還算得力,給你一句忠告。”
“這是大人物的計劃,不要再插手此事。”
“走吧,放棄氓山,保全自身。”
碎石從頭頂簌簌砸落,赤蛟分神看向聲源方向,卻谯不見任何身影。
膽這聲音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
“發什麼呆!”見他呆愣住不知躲避攻擊,江豇好朝這邊大喊一聲提醒。
赤蛟這才反應過來,從骨龍身上躍下,戒備的環顧四周。
然而蜂鳴聲再度刺入耳膜:“南坡有生路,帶着你朋友的遺骸走。”
格擋的動作滞了半拍,骨龍利齒擦着他劃過,在石壁上犁出三道深痕。他忽然想起那場暴雨中,同樣的聲音,隻不過是戲谑的嘲諷。
他擡頭看見漢水神女和氓山神君分别騎在巨大的神獸之上,與骨龍形成對峙之勢。渺小的他在陰暗角落之中,真連蟲子都稱不上。
如若沒有這聲提醒,恐怕赤蛟真是到死都不會明白,有些局本就是注定的死局。
拔下長爪化作尖槍橫掃碎石,赤蛟拽住阿礫的封印模塊疾退,滾進狹窄的岩縫。神秘人說的南坡就在十丈開外,藤蔓掩着的洞口若隐若現。
骨龍咆哮震天,赤蛟把阿礫的封印模塊推進裂谷的瞬間,自己卻被塌方的巨石堵住退路,身後是灼熱無比的岩漿。他突然松開了長槍,露出疲态,染血的額發貼在眼皮上,聲音輕得像是歎息:“就算從這裡出去又能怎麼樣呢?我累了,不想再四處流浪了。阿礫,就讓我留下一起陪你吧。”
就在此時,封印模塊周身爆開的青光竟比岩漿更刺目。神秘人的傳音化作尖嘯,他卻再聽不清半個字。
赤蛟的手突然抖了一下,被震動波沖擊壓制,彷佛是阿礫揪着他的領子唾罵他沒出息,這麼輕易就放棄了。
他本該感覺疼痛,此刻卻隻聞到多年前那場暴雨的土腥氣。
悶熱的夏末,蟬鳴聲裡裹着雷暴,赤蛟蹲在飛檐下啃棗吃,棗核落進積雨的磚縫,轉眼就被水流沖得無影無蹤。
“裡正,西坡的洩洪渠堵了!”渾身濕透的村長摔在台階前。赤蛟記得自己扶起那老漢時,對方手冷得像井水浸過的鐵器。宗祠裡擠滿了避雨的婦孺,老人們正帶着青壯往房梁上系麻繩,這是山洪來襲時最後的保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