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紋巨虎的咆哮震得地面簌簌發抖,赤蛟仰頭望着煙塵中若隐若現的巨獸輪廓,漢水神女的衣袂在罡風中獵獵作響。她單膝跪在虎首,指尖迸發的靈力順着虎尾螺旋攀升,直擊骨龍肋骨而去,然而除了炸開霜花并沒有造成什麼明顯的傷害。另一邊更小一點的玄甲豹輕巧躍上龍脊,輕鳴劍精準刺向椎骨。前後夾擊,骨龍突然昂首發出尖嘯,腐朽的翼骨掀起腥臭飓風。
“鎖上!”顧耽耽一聲喝令,銀鏡化為三百六十五枚降魔杵組成鍊陣,梵文渡經浮凸流轉出金光。巨虎額間金紋大盛,驟然收縮成豎瞳狀,銀鍊纏住骨龍咽喉,絞緊時發出的金屬摩擦聲刺得人牙酸。
江豇好的劍裹滿符咒,在距離椎骨三寸處迸出火星。赤蛟突然看清劍鋒挑開的鱗片下,黑霧正如百足蟲順着劍身攀爬。後腿燃起青碧鬼火,玄甲豹發出瀕死的哀鳴,卻仍用利爪勾住龍脊凹陷處,使出最後力氣将主人甩出危險區域。江豇好即将撞上崖壁的瞬間,一片彩雲疾速馳來墊在他身下,這才避免了慘劇發生。
骨龍眼眶中的磷火突然暴漲,,躍動的焰心深處浮現出千百張扭曲人臉。銀鍊發出金屬疲勞的頓挫聲,接連失去光澤變得黯淡。黑霧凝成鬼手,嶙峋的指節刺入鍊環縫隙時,赤蛟聽見冰晶碎裂的脆響從虎尾傳來。巨大鬼手同時發力的刹那,銀鍊崩斷的碎屑四處飛濺。雷紋巨虎額間金紋寸寸皲裂,墜落的軌迹撕裂層雲,虎爪勾拖出焦黑尾迹。
氣浪震的赤蛟踉跄着後退,龍爪撕開氣流的尖嘯近在咫尺,懷中的封印模塊燙得心口發疼。
赤蛟一直躲在暗處,眼睛警惕地盯着上方。那裡已經打得不可開交,法力波動如同狂風暴雨般席卷而來,每一次碰撞都讓周圍的氣場被撕裂。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原來是從自己心髒中傳來,赤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心髒劇烈地跳動着,仿佛要從胸腔裡蹦出來,自己渺小得如同塵埃,随時會被這股力量碾得粉碎。
他這才意識到,那兩位之前對待自己,可以說的上是和藹可親了。赤蛟眼中閃過一絲驚恐,眼神開始慌亂地四處遊移,尋找着新的逃生路線,之前的通道已經被封死。他真切意識到自己根本不可能是這些真正神仙的對手,徒有照天真君的虛名罷了,一旦被卷入這場戰鬥,下場必然是粉身碎骨。心裡不斷地盤算,喉嚨裡也忍不住發出低低的嗚咽聲,内心深處的恐懼作祟,原始獸性開始占據上風。
“不行,我得趕緊離開這裡。”這個念頭在赤蛟腦海中瘋狂地盤旋,他開始慢慢地往後退,即使根本不會被看到,每一步都還是走的小心翼翼,生怕發出一點聲響,引起神仙們的注意。赤蛟的内心充滿了矛盾和掙紮,他知道自己一旦參戰,必将淪為無名之屍。可又忍不住想要回頭再看一眼,看看是否還有機會打敗骨龍,使氓山恢複昔日的祥和甯靜。
但很快,赤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神秘人有能耐驅動弱水,啟發辟邪大陣,支使骨龍,哪怕是昭法真君也讨不到任何便宜。此時此刻,隻有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逃跑可恥但有用。
他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一些,然後猛地轉身,撒腿就跑。如今他的心裡隻有一個聲音在呐喊:“快點,快點,我一定要逃出去!”
他甚至恐懼到難以維持人身,在狂奔中踏出深深淺淺的泥坑,爪子上沾滿了濕滑的青草和黏膩的泥土,粗壯的尾巴在身後劇烈擺動,狼狽得像條狗。然而厄運是難以逃脫的,一旦他找上門來,再微不足道的棋子也會被狠狠地波及。
巨大的力量瞬間将赤蛟高高抛起,他發出凄厲的慘叫,牙齒咬得嘎吱作響,龐大的身軀無助的翻滾,,可卻毫無用處。鱗片被狂風撕扯得炸起,原本平滑的皮膚被劃出一道道血痕。赤蛟在空中奮力掙紮,試圖扭動身體穩住身形,那股力量甚至不是沖他而來,卻無情地将他擊飛,重重砸在了山下。
遠離了戰場就代表了安全嗎?顯然不是。
骨龍的龐大身軀完全從山體中掙脫出來,在天地間投下陰影,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機。倒懸河的水面開始劇烈波動,原本逆流而上的河水在骨龍的咆哮中瘋狂旋轉,形成巨大的漩渦。白森森的尾骨猛地抽向水面,激起萬丈水柱,那水柱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順着骨龍的脊背湧入張開的巨口。
河水入體後沿着骨龍的脈絡流轉,被壓縮成一團青藍色光點。江豇好臉色鐵青:“師妹,這狗東西想朝咱們噴水呢。”
話音剛落,布滿倒刺的巨口中便噴薄而出一道沖天水柱,直撲二人而來。所過之處,林木被連根拔起,巨石被碾成齑粉,連山峰都在顫抖。弱水雖不在可控的範圍之内,可顧耽耽畢竟是封有大河的神女,雙掌撐起庇護結界,使水流受到阻擋盡量改變方向,她身後就是那些手無寸鐵的普通凡人。
兩股力量對沖,倒懸河的河床在這一刻被徹底撕裂,原本逆流而上的河水終于突破了桎梏,順着山勢奔騰而下,沿着山川的紋理蔓延開來。弱水如同被釋放的魔獸,與骨龍引發的洪水相互交織,形成了一片可怕的汪洋,幾乎要将整個山川吞噬。
村民們在洪水來臨之前還沉浸在對神仙打架的恐懼中,此刻才開始驚慌失措地四散奔逃,卻不知道該往何處去。老人們吓得癱倒在地,孩子們的哭聲此起彼伏,整個村莊陷入了混亂的深淵。
赤蛟躺在破碎的山石之上,鮮血不斷地從傷口處流出,染紅了周圍的土地。他艱難地擡起頭,目光空洞地望着山上洶湧的洪水,心中滿是愧疚與恐懼。
這一切,都因他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