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姜子期睜眼,窗外明月高懸。
她從榻上起身,暴雨已停,白日裡喧嚣熱鬧的乾虛陵變得寂靜,龍聽野躺在床上似乎做了噩夢,皺着眉頭發出痛苦的夢呓。
姜子期隻是瞥了一眼,并沒有過去關照的閑心。
夜風微涼,姜子期一身冷汗。
她睡不着,又或者說自打她覺醒之後,她就沒能睡過幾天好覺。
姜子期靜靜吹了會兒冷風,等清醒了,這才掏出紙筆開始梳理自己掌握的信息。
系統與劇情,可信又不可信。
系統的出現,補上了姜子期腦海中浮現的那些并不完整的劇情,講清了整個故事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
不可否認的是,就算她已經從劇情中覺醒,也沒辦法阻攔劇情不斷向前推進的腳步。
系統的出現與劇情的預示,到底是想讓她改變命運,還是在推着她走向命運,也無從得知。
雖然她沒有跟白奇衡結為道侶,但她還是在相同的時間節點遇到了龍聽野這個反派,然後還将他帶走了。
原劇情中,“她”在太一宗的登仙梯上将魔種失控的龍聽野捉拿,帶回太一宗,關押在後山琅嬛閣的大陣裡。
也因此導緻龍聽野後期對“她”恨之入骨。
雖然現在略有出入,但大體方向跟劇情走向幾乎沒有差别。
姜子期在腦海中細細翻看這本長達三百萬字的磚頭巨著,将夢裡的内容與書中的台詞一一對應。
她确實被師父一劍刺死,又被白奇衡扔進深淵,但奇怪的是,她的意識并沒有随着死亡消散。
這是書中不曾提及的地方。
至于後來——
把她屍骨帶走的小修士是誰?
後面人所說的“金紋玉骨”、“血咒淬煉”和“神道體”又是什麼?
難不成是什麼需要特殊成就才能解鎖的番外篇?
姜子期翻遍全書,都沒在其中找到任何有關線索。
她長歎一聲,感慨這真是一部痛徹心扉并讓她極為不解的愛情故事。
不同于他們這些天生地養,一路苦修的凡人,故事中的男女主都是上古遺族轉世,女主是鳳族神女,男主則是神族神子,二人前世便情根深種,但受制于族人之間的矛盾,這是他們不能宣之于口的愛情。
很快,魔氣肆虐,戰火四起,世間生靈塗炭,神、鳳二族聯手平亂,結果神族長老暗中痛下殺手,女主在戰場隕落。
男主費盡心思收集女主的殘魂,送她來人間重修,當他感應到女主的魂魄重新被喚醒的時候,便從神族的族地來到九仙洲,開啟他們今生的曠古絕戀。
搞得天地衆生像是他們愛情play中的一環。
反反複複,分分合合,姜子期看着都鬧心。
但不可否認,确實刺激,無論是女主決定斷情絕愛走無情道後男主的追悔莫及,還是最後女主為了男主選擇重新締結兩族和平的釋然曠達,都寫得讓人抓心撓肺,時時刻刻吊着讀者的情緒,經曆這段跨越時空和國仇家恨的愛恨情仇。
連姜子期這個母單都忍不住拍手叫絕,這與傲視放在她初中那個年紀,肯定能把這本書奉為自己的白月光,甚至還可能非主流地抄幾個金句做個性簽名,發幾條不知所雲的說說。
姜子期靠在榻上,長歎一聲,看着男主追妻火葬場是挺爽,可爽完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甚至覺得有點空虛寂寞,還想再看一本追妻火葬場的愛情故事,來滿足自己的谷欠望。
作為讀者看,确實很爽,但作為當事人看,就覺得自己很悲催了。
尤其發現自己的屍骨是被天下人争搶的修真至寶,靈玉寶珠。
這種感覺就更狗了。
這群修士真的就完全不懂什麼叫做死者為大嗎?
真不怕半夜被鬼壓床然後遭報應嗎?
哦,不好意思,她忘了,這個世界是沒有鬼的。
雖然這是修仙世界,雖然有妖魔神族,但沒有輪回轉世一說。
人死如燈滅,死了就是死了。
估計隻有男女主才能破格有輪回重修的待遇。
也隻有男女主,才能在這個靈氣愈發衰竭的末法時代,還能手天地靈氣的滋養飛升成神。
姜子期一邊吐槽,一邊在紙上寫寫畫畫,詳細梳理故事中的人物關系和劇情發展,然後發現這故事裡處處都是纰漏和圓不上的謊。
“何不點燈?”
姜子期被吓了個激靈,手一抖,直接在紙上留下一道重重的墨痕。
她拍拍狂跳的心口,緩了兩息:“師父,你怎麼突然來了?”
朦胧月色下,突然出現一青衫男子,頭發規整束起,眉眼沉靜銳利,比起一個人,更像是一件不惹凡塵的兵器。哪怕此時收劍入鞘,依舊威壓十足。
唯有在看向姜子期的時候,眼神才添一絲人氣。
陸堯珺就像是一塊寒冰美玉,渾身上下都是超脫凡塵的高潔。
這樣的人,就應該挂在天上供人瞻仰,做衆多修士的目标與憧憬,而不是被愛情沖昏頭腦,入了魔道。
故事裡的男配大多都不得善終,有龍聽野這樣從一開始就站在對立陣營的反派角色,也有陸堯珺這樣被世事無常逼到對立的正道人物。
陸堯珺的聲音平靜而悠遠:“先前在洞府内察覺你真氣有異,隻能以魂識相助,可是生出什麼狀況?”
看到陸堯珺,姜子期就心口疼,仿佛夢裡的那一劍真實地留在她身上。
陸堯珺不多言,伸手把住她的脈門,一息之間,靈氣探遍姜子期全身。
師徒倆都是一樣懶得廢話,愛直接動手的類型,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絕配。
“并無大礙。”陸堯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