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期回神,“師父,我沒事。”
對陸堯珺這種合體期大能,弟子當以師尊相稱,顯示尊敬。但姜子期尚在襁褓之中時便跟在他身邊,如師亦如父。
便叫了十七年的師父。
比起白奇衡,姜子期更不願意相信的,是對她這樣好的師父日後會給她一劍。
陸堯珺也不強求姜子期解釋,目光落在龍聽野身上,神情冷峻,手掐劍指,憑空畫符,一道淺藍色的符文打進龍聽野體内。
“這個人,你想留便留。瑤千峰多養一個閑人也無妨,之後一段時間為師會徹底閉關,若你在外遇到難處,便撕了這張金身符,能抵擋大乘期全力一擊,且有我的威壓在,有震懾之力。這一沓都是,你仔細收好。”
一沓……
姜子期頭一次意識到,原來他們這個寒酸的小師門也是可以這樣财大氣粗的,這都是錢啊!
陸堯珺剛剛給龍聽野打下的符文是一道控制符,在龍聽野有神動期修為之前,任何對姜子期不利的行為都會被限制,甚至可以直接絞滅神魂。
“這道控制符算作保護,他若對你不利,會被符文絞殺。除此之外,不會對他有任何損傷。”
姜子期擡眼,看着陸堯珺。
往日裡,陸堯珺總是話很少的,隻言片語,像是個對外界反應遲鈍的人偶。他今日說的話,怕是要比他往日幾個月加起來的話都多。
陸堯珺将天材地寶一樣接一樣擺在姜子期面前,仔細交代用處,怕姜子期的乾坤袋有限,還特意将其貌不揚的灰布褡裢擴容,又加上層層保護禁制。
不像是要去閉關,更像是在……交代後事。
“師父,當年你為何會選我?”姜子期突然問。
小時候,她自信爆棚,覺得是陸堯珺慧眼識珠,發現了她這塊潛力無窮的璞玉。
可現在——
大概當年也是别有所圖。
“當年你隻有十個月大,血魔屠村之後,白奇衡帶你東躲西藏,我為追殺血魔而去,将你二人帶回。白奇衡拜在宗主門下,你則跟我回了瑤千峰。”
姜子期下意識追問:“師父,關于血魔的蹤迹,可有線索?”
提及血魔,陸堯珺眼中冷若寒霜:“血魔自當年後蹤迹全無,隻剩殘黨在各地為虐,仙洲上下都在尋找他的下落,皆一無所獲。目前,為師已有一些線索,還需證實。但不論如何,現在的你不是對手,報仇一事,不急于一時。”
姜子期知道陸堯珺決定的事情不可能改變,他說現在不該知道,那她就絕無可能在這個時候知道當年的事情。
但不管怎麼說,陸堯珺說有,必然就是有的,所以她現在着急也沒用。
姜子期放在衣擺上的手指微微抽動,遲疑道:“師父,今日我遇到妙承老祖,他讓我傳信,問您‘可曾參透了天書之命’。”
陸堯珺本就沒什麼感情的眼神更加放空,姜子期等着他的回答,等到自己差點睡過去。
“不曾。”
姜子期的頭猛然一點,提起神來:“師父,你剛剛說什麼?”
困得哈欠連天的姜子期錯過陸堯珺眼中難得的波瀾。
陸堯珺說:“這是瑤千峰的峰主令,從今時起,你便是瑤千峰的峰主,日後瑤千峰大小事務都由你來安排。旁人意見無需理會,若是有不順心的事不想管,盡可拒之門外,無人能攻破瑤千峰的護山大陣。”
别人這樣說,誇大吹牛居多。
但陸堯珺說,那就是陳述事實。
作為目前九仙洲上最強的劍修,哪怕陸堯珺隻有合體修為,遇上十二仙祖這樣的大乘、渡劫老祖也有一戰之力。
陸堯珺又說:“你的佩劍呢?趁着還有時間,我在劍鞘上刻印幾個聚靈法陣。”
姜子期眨眨眼,突然露出心虛的笑容:“師父,我不要那把劍了。”
陸堯珺颔首,不以為意,轉頭從自己乾坤袋裡掏出一把毫不遜色斬邪雌劍的頂級寶劍:“這把碧血劍尚可,你可拿去應付一二。”
尚可?
姜子期傻眼,這哪裡是尚可,這分明是絕了!
斬邪劍單拎出來并不算多麼厲害,重點在合劍之後能爆發巨大威力,哪裡比得上這把碧血劍!
“白奇衡——”陸堯珺似乎在斟酌字句,“配不上你。”
一句話說得姜子期哭笑不得,她能明白陸堯珺所說是指二人合劍,可旁人聽去,大概隻會覺得是在說合籍大典一事。
“師父,我無劍骨,無學劍的天賦,于劍道一途恐再難精進。”
陸堯珺眉峰微壓:“何人說的?”
大有姜子期敢說出人名,他就去把這人拎出來宰了的架勢。
姜子期指着自己:“我自己說的。”
“胡鬧。”陸堯珺的神情又恢複平靜,“那些有劍骨的也沒幾人比得上你的悟性。”
姜子期哪裡是有悟性,不過是題海戰術加題型戰術最後再融會貫通罷了,說到底,下得全是苦功夫。
“你想學什麼?”陸堯珺問,雖然他是劍修,但他不會因此限制他的弟子,小花喜歡學什麼就學什麼,大不了他出面去請高人出山傳授也無不可。
隻是可惜他準備的那些道法石和靈石暫時派不上用場了,也不知道一天的時間,他能不能找齊小花日後修行需要的修道物資。
姜子期若是知道陸堯珺在想什麼,恐怕就一點也不吃驚她師父日後為什麼對愛情那麼上頭了,也不奇怪書裡姜鐵花竟然色膽包天敢暗戀師父。
這種毫無條件的信任和溺愛——
她要是故事裡那個一無所知的單純姜鐵花,大概真的會愛上。
姜子期伸出自己纏着繃帶的手,放到師父面前:“師父,我想做武修,練五行禦術。”
天光漸亮,熹光落在姜子期蔥白的指尖上。
陸堯珺不可自抑地在心中一聲輕歎:“好,回宗之後,你可去找無為峰夢真人。”
“但無論如何,勿要讓自己受傷流血,絕不可讓自己的血落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