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樣寫時間?”他開口,自問自答般,像吟誦了一句優美的詩詞:“藏在影子裡看不見的光線。”
“我怎樣寫永恒?”他毫無磕絆的、用種平靜的口吻,訴說着古怪的答案:“剛剛消逝的……太短暫的瞬間。”
樓道裡并沒有自由的晚風。
輕輕拂過的,隻是流動的氣息。
阿斯托利亞微閉雙眸,撥去額前淩亂的碎發,睜開時眼前已空無一人,拐角處黯淡的燭光卻倏然明亮。
像星星的低語從夜空滾落。
她轉過身,
發現門已經開了。
……
阿斯托利亞醒了過來。
室内有些昏暗,天花闆上挂着古銅色的枝型吊燈,上面本該明亮的透明晶石沒有一塊發着光。
還在他的的辦公室,她想。
空間裡很安靜,彌漫着淡淡的、青澀又馥郁的氣息,像花香又像果味。
這讓利亞一時間有些遺忘方才的夢境,也混淆不清,那究竟是現實記憶的投射,還是亂七八糟的虛幻拼湊?
“做噩夢了嗎?”不遠處端坐的年輕男巫問道:“這裡确實不是适合休息的地方。”
從頭頂鉑金色的發絲,到隐沒于書桌後的深藍色襯衫扣子,都呈現出一絲不苟的姿态。
他右手食指微微屈起,似乎正壓着一本書的書頁,灰眸好整以暇地望過來:“我這裡沒有備悅眠藥水,也舍不得叫醒你。”
她方才無知無覺地睡了過去。
白皙面容精緻脆弱,似毫不設防。
少女還沒有徹底恢複清醒,蔚藍色的星眸帶着點迷惘的神色回望,頓了頓,又轉向周圍:“不是…不算噩夢……我睡了多久?”
“差九分鐘滿一個小時。”他站起身,從書桌後走過來,遞給她帶柄的細白瓷杯:“你太累了,利亞。”
阿斯托利亞輕聲朝他道謝,接了過來,緩慢地讓水液潤濕唇瓣,過了幾秒才發現那是溫熱的。
還有一點點微不可覺的甜。
“加了點蜂蜜。”馬爾福說。
欣慰于看見女孩喝了半杯。
“你太累了,不論想做什麼,總需要盡快安定、養足精神。”聽起來是非常善意的告誡,又指了指杯子:“還要嗎?”
“我不希望影響到達芙妮和我爸爸,但……”金發少女搖了搖頭,摩挲着瓷杯外部凸起的線飾,輕聲細語:“魔法部應當不會為我這樣的情況,提供妥善的住處吧。”
“馬爾福莊園有許多客房。”他說,又在眼前人開口拒絕前繼續道:“但我知道你不會願意,親愛的阿斯托利亞,我當然不會罔顧你的意願……”
少女的藍眸靜靜地凝視着他。
他故意拉長了聲調:“副司長的薪水不算多——”語聲挑剔而刻意:“但還是足以養活一個病殃殃的——小姑娘的。”
最終,小馬爾福先生慷慨地表示。
“您的好我真是無以為報。”病殃殃的金發小姑娘如是說,真誠地補充道:“我會找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以獲得報酬進行償還的。”
這可能是她這輩子說的最虛僞的言辭。
如果将來不需要違心稱贊伏地魔的話。
“别傻了,小姐。”德拉科.馬爾福的手撐在沙發上,挑了挑眉:“沒有人會雇一個身高不足五點三英尺,卻還自稱自己将要成年的女孩兒做事的。”
看來他至少翻閱過下屬記錄的檔案。
——利亞當時故意把自己說大了些。
“現在的巫師界看血統,也看能力,不是嗎?”她輕聲反問:“我想我的魔法也不至于蹩腳到連普通店員之類的活都幹不了……”
“而且,你也沒有比我大幾歲呀,尊敬的馬爾福先生。”少女抿着唇,有些不甘心的模樣,卻似乎更添幾絲稚态。
隻有小孩子才總惦記着長大。
德拉科原本還挺滿意自己比阿斯托利亞又大了幾歲的。年齡也許并不意味着天然的掌控位置,但确實會讓人——年輕人之間,相較對方愈發遊刃有餘。
但現在他開始有些想辱罵梅林。
或某個能夠撥動鐘表的神祇。
他們現下離得很近。
灰眼睛盯着藍眼睛。
“你還是個小姑娘呢,利亞。”已經成年的男巫微微俯身,視線從金發少女被溫水潤澤而鮮豔的唇瓣上掠過,沒錯過那側頰染上的紅暈:“而我,親愛的……”
停頓了幾秒,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低低的、漫不經心地在她耳畔說:
“——I am no longer a 「b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