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橫濱。
魏爾倫擡起手臂,對着工廠的頂部,然後——,
天黑了。
光線驟然消失,一切都陷入靜默。
這處位于地下近百米深的建築,墜入了一片存粹、無光的黑暗。
霧島栗月感覺有人拎住了他的衣領。
唔...
他發出了短促的驚呼,但,沒有聲音。
連聲音也消失了。
幾息後,眼前倏爾出現了光。
黑色的光。
如一道光柱般直沖向上,緊随而來是陡升的失重感。
風聲像變了調一樣尖銳,氣流沖得讓人睜不開眼。
視野恢複後,他隻來得及看見,如黑洞般紮根地面的圓形隧道,一閃而逝。
一切都飛速遠離,風與天空深藍占據全部視野,樹林、樓宇、細小如積木。
而他在空中,在飛,起落、滑翔,于高空中疾掠。
耳邊似乎還有誰的尖叫...
好半天,霧島栗月才終于理解了現狀。
——他被魏爾倫夾在胳膊肘下,正在天空中前進。
魏爾倫發出的沖擊,擊穿了研究所幾十層深的地下基地,而後,就那樣,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以前,帶着他和[N]離開了。
順帶一說,此刻正發出尖叫的,正是被魏爾倫用右手拎住了脖子的[N],研究員驚恐的叫喊在風中左右飄搖。
這麼一對比,似乎自己被夾在胳膊肘下的待遇也好了很多。
不過,為什麼帶上自己?
中也他們沒事吧?
一邊被冷風吹得頭疼,霧島栗月一邊恍惚地想着。
*
“喂,混蛋太宰,你說你大緻掌握了他的力量吧。”
“啊啊....”太宰治敷衍地應聲,平靜看着工廠頂部那驚人的大洞。
“真的....掌握了嗎?”
中原中也站在太宰治身旁,一同仰頭看着,那個被魏爾倫一擊貫穿、破壞了幾十層鋼鐵橫隔、直通天際的圓形隧道。
以及隧道上,被撕裂的深空氣洞。
片刻,衆人從魏爾倫制造的沖擊中回過神來,清點人數後,發現魏爾倫不隻帶走了[N],竟然還帶走了霧島栗月。
“完蛋了...那家夥..會被折磨至死吧。”白濑看着身邊霧島栗月消失的位置,面色慘白。
亞當環顧四周,用機器般冷靜的聲音催促:“不管怎樣,要先快點找到魏爾倫才行。”
中原中也肉眼可見地暴躁了幾分:“嘶,可惡,魏爾倫那家夥,為什麼會連霧島也一起帶走?”
“嘛,誰知道呢?”太宰治卻若有所思,摩挲着下颌,露出了玩味的笑意。
“不過....還是先說魏爾倫吧,中也拖延時間換來的東西...”他從懷裡拿出一本記事本晃了晃。
那是異能大戰時期,情報人員從法國竊取的,唯一記載了魏爾倫誕生始末的,——[蘭波的手記]。
*
“救命,我不知道,放我下去。”[N]的尖叫混在風裡。
随着[嘭]的一聲響,他被魏爾倫扔在了高塔式起重機的吊臂上。
“啊!”一聲短促的尖叫後,[N]死死抱住了吊臂的邊緣,哆嗦不止。
霧島栗月被魏爾倫帶着降落在了一旁,——同樣缺少落腳點的吊橋窄臂上。
他連忙抓住一根橫杆,穩住了身形。
“呆在這兒,别亂動。”魏爾倫拍拍他的頭,叮囑了一句,便拎着[N]走向了吊臂的盡頭,如履平地。
*
長長的吊臂橫亘大地與平流層之間,獨依靠一根高聳的金屬立柱,連接地面,靜懸在高空鼎沸的狂風裡。
霧島栗月坐在長橋似的吊臂上,低頭,發呆。
吊臂橋面隻鋪了一層鐵絲網,透過網孔,能看見下方來往的車流。
太陽已經落下了,深暗籠覆,如幕,無光。
遠方天地相接處,一縷不舍白晝的钴藍,徘徊着,将遠山染作水墨的影。
而近處,夜晚的氣息升騰如海,熱烈喧嚣。
街燈勾勒海岸線,車燈彙集如網,像流動的銀河。
說起來,之前魏爾倫提起了蘭波,蘭堂?一年前荒霸吐事件中死去的那個港.黑準幹部。
蘭堂曾說他遭遇了搭檔的背叛,而那個背叛他的搭檔,就是魏爾倫嗎?
原來,早在九年前,魏爾倫就想要帶走中也了啊,甚至不惜向自己的搭檔開了槍。
那麼現在,丢下中也,他找[N]幹什麼,又想從[N]那裡得到什麼?
思緒發散,像飄。
*
吊橋的盡頭,一場拷問無聲進行着。
而這邊,霧島栗月已等了好久。
看膩了城市,便索性擡頭看天空。
天空很高。
即使已遠離地面,但天空依舊很高。
自百米高處仰望夜空,是很不一樣的感覺。
夜裡是有雲的,即使在晴朗的夏夜,也有着分散、輕薄的雲輝。
城市的反光将天霧染作不同顔色,偏紫的群青、偏綠調的藍...雲厚一點的地方,绯色薄紅,如黑夜霞光。
透過雲霧輕紗的間隙,更遠處,星子閃爍。
起初隻能看見最亮的幾顆,當眼睛逐漸适應黑暗後,可以捕獲更多的微光。
那像什麼呢?
數以萬計卷逸的群星,像飄散的孢子霧,如起落的潮汐...而群星深處,又是什麼?
輝光、深暗...是否有一天看四十四次日落的小王子,用笑音将星星搖作小鈴铛?
無從得知,無從知曉,隻有注視,仰望群星,而它們在那兒,在浩瀚與無盡中,靜默無言,亘古不變。
“真正的孤獨,如同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