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然爆響自死者身軀而發,火光與熱浪就要舔上少年蒼白的臉。
爆炸已經近在咫尺,但大腦浸于一片嗡鳴。
在這千分之一的刹那裡,霧島栗月注視着,注視如鎂般驟然炸裂的光白,固執不肯閉上眼,仿佛連眼球感到灼痛。
然後,視野陷入了一片黑暗。
是大佐。
液化水泥磚土如流水将少年包裹,作最堅固的盾牌,擋住了爆炸的沖擊與氣浪。
幾息後,黑暗褪.去,霧島栗月看見周遭的情況。
大部分人都被大佐用異能保護着,沒什麼傷亡,
但之前工人的屍體卻連同襲擊者的屍體一起被炸成了碎末,混雜着,糊在金屬機骸上,也鋪了一地。
牆面變得焦黑,布滿細紋,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除了碎肉與血外,四周還濺射了一種青藍液體,糊在血肉上,呈現出一種屍體發绀後的青黑色。
“鼠疫...”
灰發少年怔怔看着,輕不可聞地吐詞。
他猛地閉眼,在常人無法到達的視野裡,近乎瘋狂地飛速尋找。
那些不斷累加的預感、多日頻現的預兆,終于成了真。
如在黑暗深淵邊行走,你看不見它,卻清晰知道它在那裡,小心翼翼,卻無法停步不前,
隻能等待墜落,然後毀滅。
現在,他落了下去。
不知是喜悅還是悲傷,更像是巨石轟然落地,木槌擊響裡,塵埃落定。
霧島栗月無比清晰地,看見了預料中的那個人,——費佳。
看見了。
建築傾斜的陰影裡。
在正午陽光照不到的狹巷中。
頭戴白帽的青年悠然回頭,似有所覺看了過來。
苝紫如沉夜的眼眸平靜注視虛空,卻好似恰對上了自遠方追尋而來的目光。
片刻,瘦削青年微彎嘴角,露出了一個了然的、幾不可見的笑容。
帶着病容的五官忽然柔和起來,即使在昏暗陰影裡,也有着讓人無法移目的蒼耀。
年少者的狂傲與頹郁,驕奢者的柔美與高貴,在那裡融合得恰到好處,矛盾卻美麗。
然後,仿佛和舊友約定了下次再見,便無需更多告别。
那個高瘦的青年,就這樣将手插在大衣口袋裡,不疾不徐,一步一步,踩着特别的韻律,沿着狹巷走遠了。
*
霧島栗月重新睜開眼,呆站在原地。
這并不顯眼,好幾個新人也如他一樣,被突如其來的爆炸吓住,
隻是他閉上眼睛逃避現實的時間格外長罷了。
藍色的液體是一種染色劑,接觸到人皮膚後,會讓其呈現一種青黑的绀色,就如上個世紀裡得了鼠疫而死去的病人一樣。
也所以,在溶劑裡加入了這種染劑的液體炸.彈有一個貼切的名字——鼠疫。
而這樣近乎冷酷的創意,它的制作者隻能是那一個。
——費奧多爾。
對方在通過這些屍體,或之後被送回港.黑的屍體,通知他,他的到來。
他來到了橫濱,為這座城市帶來血與火,帶來刀戈與悲鳴。
腹腔熱浪灼燒,隐痛不止,嘴裡仿佛含着咽不盡的腥甜,呼吸間全是血氣。
眼膜也被煙熏得滿目殘光,似要留下淚來,入目盡是血紅。
碎肉、鮮血、碎肉、鮮血、碎肉、鮮血...遮天蔽日的紅,
霧島栗月茫然環顧,擡頭,
當視線穿過被轟塌的半邊屋頂,抵達遙遠天幕,原本晴朗的天空被看不見的血色籠罩,冷霧如雲。
嘈雜中,他聽見大佐身上的對講機傳來急促的聲音。
聲落,如同憤怒卻沉默的巨獸,遍布傷痕的大佐粗暴擦去嘴角的血迹,大步邁出了車間。
就在剛才,車間内發生爆.炸的同時,被活捉的那名襲擊者所在處,同樣發生了爆炸,押送他的幾個新人和下級成員全部死亡。